甘孜日報 2017年11月09日
■宮佳
在母親的針線笸籮里,有一只銀光閃閃的頂針,上面布滿了或深或淺,或大或小的針眼窟窿,別小看這只比戒指寬的頂針,它如同母親的一件不起眼的首飾,在經(jīng)濟匱乏的年代,經(jīng)常環(huán)套在母親的手指上,度過那些縫縫補補的艱苦歲月。
母親心靈手巧,她做出的女紅在村里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小時候家里拮據(jù),老大穿剩的衣服即使是小了,也不舍得扔,破碎的膝蓋,胳膊肘等位置打上一個補丁,還可以留給老二穿。傍晚,煤油燈下,總會看到母親手指上套著頂針,一針一線地在縫補著,針腳既細密又勻稱。那時候,已讀了幾年書,會想到《游子吟》。母親手里的鋼針在頂針的協(xié)助下,飛針走線,真是“一針一線總關(guān)情”呀!
農(nóng)閑的時候,母親會系上圍裙,把一些舊布平整地放在土炕上,用小刷子均勻涂上漿糊,再帖一層舊布,再涂一層漿糊,大約涂上三四層后,就把它們放在炕席底下壓平,烘干。母親找出舊書里夾著的紙鞋樣,固定在已變得硬硬的舊布上,畫好輪廓,裁剪好之后,從笸籮里掏出頂針套在指頭上,紉好線,就可以納鞋墊了。母親左手擎著厚厚的鞋墊,右手拇指和食指緊捏著鋼針,針頭扎入鞋墊,鋼針的末端頂在頂針的小窟窿上,用力一頂,針頭就穿過鞋墊,在那頭用力一拽,絲線就穿過鞋墊。有時,針發(fā)澀,頂針也頂不過去,就用鉗子在那頭用力拽;有時,針頭會不小心扎到手指,母親的手會猛地一震,伸出手指,殷紅的血會淌了出來,母親把手指放在牙齒上輕輕咬針眼處,然后,擦掉血跡,沒事人一樣,繼續(xù)埋頭做針線活;有時,用力過猛,絲線會深深地勒進手指,眼看著要破皮,出血絲了,母親也只是一笑。成年累月的操勞,母親的手指越來越粗糙,而我們卻從沒挨過凍,雖穿過補丁摞補丁的衣服,但心里卻是溫暖的。
母親納的鞋墊村里的小媳婦們都喜歡。入冬,她們經(jīng)常來借鞋樣子,或是抱著針線笸籮來我家學納鞋墊,母親從不吝嗇,總是熱心指點。大家一起套上頂針,穿針引線,嘻嘻哈哈地做著針線活。雖物質(zhì)上貧乏,但卻在一針一線中揉進了勤勞和質(zhì)樸。
現(xiàn)在,人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頂針也漸漸退出了歷史舞臺。母親的頂針經(jīng)歷多年的磨礪,折射著動人的光芒。多少個不眠之夜,一家人身上穿的衣服,腳下踩的鞋墊,都離不開頂針。已記不起母親到底頂了多少次頂針,納了多少次鞋墊了。如今,頂針雖被閑置,但它卻是艱難歲月的功臣,母親的青春就環(huán)繞在頂針上,母親的愛如頂針上數(shù)不盡的針眼,從未隨歲月的更迭遠離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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