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18年05月04日
◎路來森
一直喜歡坐于晴窗之下。
小時候,住在鄉(xiāng)村,房子是老房子;窗,是木格窗。尋常日子,窗口,都是用道林紙糊住;每隔一段時間,道林紙要更換一次,新?lián)Q的道林紙,潔白明亮,像是豁然生出的一份快樂心情,令人爽喜得很。
這時,就最喜歡在窗口下玩耍了。窗口下,通常,會安放一張棗紅色三屜桌,經(jīng)年下來,桌面已然變得斑駁、蒼然。晴好的天氣,陽光照在窗口上,穿過一道道的窗格,斜斜地鋪展在桌面上,溫暖、柔和,生一份莫名的舒適感。靜靜地凝視著桌面,又覺得那一道道陽光,仿佛正在進(jìn)行著一場穿透,進(jìn)入時間深處,照亮曾經(jīng)的一切,最是叫人悠然神往。若然瞇著眼,順著一道道光線望去,能看到光線中流動、跳躍的塵埃,五顏六色的,融合了太陽七色的光線,幽微極了。
窗外,植一株石榴樹。正午時分,石榴樹斑駁的影子,彌散在窗口上,風(fēng)來影動,婆娑多姿,別具一番情味。
工作后,隨單位幾次搬家。
每次搬家,分住的房子,都是平房小院。房子,大多是兩間,一處門口,一扇窗口。窗口,都是玻璃窗口;窗口下,定然是安放一排沙發(fā)。工作忙碌之余,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斜躺在沙發(fā)上讀書。輕輕地翻動著每一頁書紙,亮亮的光,透過窗口,投在紙頁上,連紙頁也變得異常明亮、潤滑。每一個字,仿佛都變成了一只只透亮的眼睛,洇洇一汪,明目青睞著文字所表達(dá)的內(nèi)容。那文字,有一種明爽的視覺感,有一種清脆的味覺感。若然有陽光照下來,照到書紙上,好似,每一縷陽光,都幻成了跳躍的音符。像誰,正用一雙奇妙的手,隨心所欲地彈撥著。
讀得累了,把書蓋在臉上,靜靜地躺在那兒,想著書中的那些事兒,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可謂至美享受。
見過作家止庵的一幅照片:亦是斜躺在沙發(fā)上讀書。那么專注,那么凝神;眼睛里,能看到書中寫著的故事,能看到心中流淌著的喜悅。晴窗讀書,為人所喜。大概好多文人,都有如此的感受。
進(jìn)城之后,住進(jìn)樓房。年事漸高,雖然還沒有高到很“老”的程度。
性情,倒是愈加疏懶了。窗,變成了大窗。陽臺,三面為玻璃封住。于是,便在陽臺上,安放了一張同樣玻璃面的圓桌;圓桌周圍,置三把藤椅。就是想,于疏懶中,尋一份生活的安逸。
冬日最佳。半上午,陽光就注滿了陽臺。于是,邀二三知己,晴窗品茶。茶,是紅茶,正山小種或者金駿眉;茶具,俱是玻璃茶具,透明清爽,怡情悅性。淺斟慢飲,一杯杯地飲著;把話閑聊,語亦緩緩。人老了,就喜歡這種節(jié)奏,什么都講究一個“慢”,何必太急?“慢”中,或許更能品出生活的滋味。陽光,照在玻璃杯上,茶色愈濃,綿醇回甘的滋味,亦是愈加醇厚。
或許,會相對無言;但無言中,亦有一份相知和默契。歡言于心,正是此中情味。
周作人說:“我們于日用必須的東西之外,必須還有一點無用的游戲與享樂,生活才覺得有意思。”確然如此。
于我,享受晴窗生活,亦是生活中,“有意思”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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