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18年07月27日
◎宮佳
母親是一個心靈手巧的人,一針一線,在她靈巧的手里,會變化出生動形象的圖。母親不懂什么叫刺繡藝術,她只知道忙完了家務,捏起銀針在變化無窮的案繡工里詮釋著勤勞。
刺繡又稱女紅,是閨閣中的女孩子需要掌握的一項技能。唐代羅隱有詩曰:“一片絲羅輕似水,洞房西室女工勞?!敝v述的是古代女子用纖纖玉指做手工刺繡的場景??上У搅宋疫@一代,我并沒有繼承母親的刺繡手藝。小時候,只記得母親的銀針一穿一拉地在毛衣上,鞋面上忙活,不久,美麗的圖案就成型了。那些刺繡出來的小動物,小花朵,點綴著我們的枯燥的生活。
我稍微大一點,母親就說,女孩子要學習女紅,一個不會針線的女孩子是要被人笑話的。可愚笨的我并沒有遺傳母親的心靈手巧。我捏起銀針笨拙地如同握著一個大棒槌,不是讓銀針刺破了手,就是針腳歪歪扭扭。我自我解嘲,寧可寫幾篇字,也不握這銀針,我就不是握銀針的料。
母親也不勉強我,銀針在穿梭,流年在變幻。
我結婚生子,夫妻常年兩地分居,這中間經歷了很多不如意的事。每次回母親家,總看到母親在捏著銀針刺繡,母親老了,戴著老花鏡執(zhí)著地繡出一花一葉。我常常對母親發(fā)牢騷,閑著沒事出去溜溜彎,天天和這些針線較什么勁?享享清福多好?母親說,你不懂。我就有點惱火,現(xiàn)在,誰還穿自己做的衣服?商場什么樣的衣服沒有?母親頭都沒抬,繼續(xù)她的刺繡時光。
后來,我去外地謀生,母親默默地遞給我一摞做工精美的鞋墊,母親說,丫頭,遇到鬧心的事就做做女工,忙活著,煩心事就沒影了。
我接過那一摞鞋墊,一雙雙看下去,有一雙鞋墊赫然繡著四個字“一路平安”,還有一雙鞋墊繡著“萬事如意”,忽然感覺鼻尖酸酸的,母親把她對我的祝福繡在一針一線中,伴我走過萬水千山。我忽然理解了母親,那些做工精美的繡品,是母親用心在歌唱,這是母親的一個愛好,母親從沒有什么豪言壯語,但是,她把內心深處對生活的理解,通過千變萬化的刺繡表達出來,一針一線里,母親繡出的是一寸一寸深沉的光陰。
遠離家鄉(xiāng)的日子,磕磕碰碰,母親的繡品卻在我心中生了根。終于,我拿起了筆,拾掇起荒廢了很多年的文字。白天,看人,體味世事變遷;晚上,看書,浸潤油墨書香。有了愛好,生活在平淡如水中浸潤了精致,活色生香起來,即便是面對驚濤駭浪,也如母親一樣在勤勞里沉淀成沉穩(wěn)。雖然,我到如今也不會像母親一樣靜坐一隅,在花花綠綠的針線里繡出種種鮮活,可我卻以筆代銀針,以墨代絲線,一筆一劃里寫出或柔美或磅礴的畫卷。我又何嘗不是在刺繡自己的時光呢?
刺繡時光,是兩代人的精神的相融,勤勞里,我們的內心柔軟,眼界遼闊。風風雨雨中,有愛好相伴,生活就有了小歡喜,這足以磨練我的意志,即便是身處困境中,也能心如磐石,攫取到歡樂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