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19年09月04日
◎黃東光
近代國學大師王國維，以傳統(tǒng)詞話的形式，融西方哲學、文學和美學思想，對中國傳統(tǒng)文學進行的精彩而獨到的點評，集中體現(xiàn)在其代表作《人間詞話》里。時隔多年，新版《人間詞話》，匯集了王國維生前親手刪改的手定稿64則、未刊稿50則和刪稿12則，在史料齊備的基礎上，力求全面、客觀展示王國維的文藝美學思想。
王國維被譽為“中國近三百年來學術的結束人，最近八十年來學術的開創(chuàng)者”。作為新史學的開山鼻祖，也是中國近現(xiàn)代之交一位享有國際聲譽的國學巨匠，他在史學、古文學、戲曲、美學、教育等方面均有很深的造詣。在本書中，他對中國傳統(tǒng)文學的理解和把握，不是簡單擇一詩詞作靜態(tài)剖析，也不是沉緬于名人軼事，說些文學之外的生活花絮。而是在融貫中西中，高屋建瓴地進行深度引領。既有文學特質上的探究，亦不乏哲學、美學等層面上的生發(fā)。這種宏闊的剖議，體現(xiàn)出王國維深厚的國學功底，同時彰顯出他海納百川的治學態(tài)度。
近代以前，詩詞的寫作曾在中國傳統(tǒng)文學中占據(jù)著特殊的地位。如何看待一首詩或一闋詞的優(yōu)與劣？傳統(tǒng)的評判方式，更多關注于辭賦運用、語言對仗等文學表達上。王國維卻另辟蹊徑，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了“境界學”。他主張，好的詩詞不但要追求文學上的遣詞之美，還要注重情感上的和諧共鳴。高明的寫作者，總是能在“情境”“物境”“造境”“寫境”等不同的方面，游刃有余地穿梭于“有我之境”和“無我之境”之中，從而以出神入化的文學至境，雋永深刻的哲學意蘊，豐饒多姿的美學意境，創(chuàng)造出傳頌千古的優(yōu)美辭章。
除了開疆拓域首創(chuàng)“境界學”之外，在詩詞的寫作上，王國維還極力推崇“簡”與“真”。所謂“簡”，就是用詞簡約，要言不繁，精練之中，傳達出寬廣的思想內涵。至于“真”，就是力避虛言，以真情實感打動人心。王國維在通覽歷代經典詩詞之后，對“簡”與“真”有著切身的體會，并得出結論說：“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寫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辭脫口而出，無矯揉妝束之態(tài)?！本畹狞c評，不但加深了我們對中國古詩詞的理解，而且，從創(chuàng)作路徑上，對于當代文學的一些寫作，也極具啟發(fā)意義。
王國維對中國古典詩詞的研究碩果累累。從歷史的維度，梳理了至晚唐五代以來中國詩詞的發(fā)展脈胳，認為近體詩體制，以五七言絕句為最尊，律詩次之，排律最下。在他看來，寫詩不易，但也絕不是高不可攀，訣竅在于“詩人對宇宙人生，須入乎其內，又須出乎其外。入乎其內，故能寫之。出乎其外，故能觀之。入乎其內，故有生氣，出乎其外，故有高致?！睍?，王國維以大半的篇幅，重點介紹了詞的發(fā)展，贊言五代北宋時期是其巔峰年代。對其中的詞賦大家，他從“境界學”和“簡”與“真”的寫作要求上，都予以了條分縷析地點評。指出，歐陽修豪放中有沉奢，蘇東坡曠達中有氣象，辛棄疾豪宕中有風骨、納蘭若容真切中顯性情。這些大家，各自以絢麗多姿的創(chuàng)作風格，將詞的寫作推向了高潮。饒有興趣的是，王國維通過深入研究，竟發(fā)現(xiàn)大詩人李白雅興來時，偶爾也寫寫詞。不過，較之他“詩仙”的地位，李白在詞界的表現(xiàn)，恐怕遠不能與其膾炙人口的詩作相提并論了。
《人間詞話》是中國古典文藝美學史上的扛鼎之作，全書以“境界”說為核心，對詩詞寫作中“簡”與“真”的大力推介，為我們深入了解中國傳統(tǒng)文學的思想精髓，起到了提綱挈領的導引作用。徜徉在王國維文藝美學的殿堂，毋庸諱言，中國國學的博大與精深，始終都會吸引著我們如燭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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