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創(chuàng) 2019年12月04日
◎黎大杰
冬天是一只羊,一只黑絨的羊。
冬天是一只溫暖的羊。
我們都是被羊絨呵護有加的一粒塵埃。
事實上,羊在冬天常牽一棵草在天空散步。
這是我寫過的一組有關羊的詩歌意象,詩歌發(fā)表在國內(nèi)一家著名詩歌刊物上,后來此詩又在一次文學大賽中獲獎。對于作品發(fā)表獲獎與否,我并不特看重,重要的是那只冬天的羊得到了認可,從此在我心里駐扎下來,我的內(nèi)心就此成為這只羊的宮殿。
在冬天的太蓬山,我偶遇了那只羊,那只在山巔之上悠閑吃草的黑山羊。
山壁是灰中帶白的,其灰若畫家用枯筆擦出來的,羊是黑色的,其黑是黑夜的黑,墨黑的黑,天空是蔚藍的,其藍是瓦藍瓦藍的,那一棵又一棵的草是綠色的,其綠是碧綠碧綠的,灰白、黑、蔚藍、綠色組成了一幅非常絕妙的山水畫,那只羊是這幅畫中活著的支點。
那一刻,我徹底震撼了。
天際間,仿佛緩緩鋪開了一幅宣紙,幅宣紙上有一個或多個被鏤空了的部分,鏤空了的部分是一只羊的形態(tài),一只活著的羊的形態(tài),這只羊在紙上努力地活著,活得很滋潤,活得很神性。
此羊只應天上有。絕對的。
那棵草還在羊的嘴邊生長著,不知不覺的,潛滋暗長著。
那棵草長得長長的,宛如一條繩子,牽著羊在天空散步。
多么絕妙!多少巧妙!
時間從縹緲空間里被虛擬出來,一只羊被掛在天空,天空是羊的草原,羊牽著自己在散步,羊低頭在啃食天空一顆又一顆的星星。
這是一只顛覆了我固有思維的黑山羊。
我以前總以為山羊是白色的好。
白若云,白若絮,白似雪,只有那白色的綿羊才配在天空散步。而這一刻,我真真跪服了,黑山羊的黑絨如絮與天空的藍云朵的白才是世界最和諧最精妙的搭配。因此,這黑,黑得精彩,這黑,黑得根本,這黑,配得上在天空散步,這只黑山羊是我心底里崇拜的神仙。
立冬那天,一朋友請吃飯。
不知誰說起,今天立冬,應該吃羊肉了。
桌上有人應和,但朋友沒點羊肉或者羊肉湯之類的,因為時令不對,飯店還沒有上這道時鮮菜。
我說,朋友們,沒到時候呀,立冬與冬至是有區(qū)別的。立冬只是標志冬天就快要到來了,冬天還沒真正到來,初冬的每一天都還有著濃濃的秋天的樣子。
真正的冬天大幕應該從冬至那天才正式掀開。
到了冬至,人們才開始涮羊肉,有人說,冬至涮羊肉才會少膻味,其實,這膻味不用刻意去少,只有這膻味才是真正的羊的味,冬的味道,少了這膻味,還羊肉還有羊肉味么,這冬還是冬天么?
曾經(jīng)在朋友圈看過一段話,大致意思是冬至是羊的受難日,這微信似乎給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
但我卻持反對意見,天生萬物,每一物都有每一物的宿命。
在至高的食物鏈中,有一環(huán)是羊,羊能夠在食物鏈中占據(jù)一環(huán),這應該是俗世給予的最福祉的事兒了吧。
我不是一個美食主義者,也不是一個素食主義者,但是我毫不諱言之黑山羊的美味,這是冬天的味道。
整個冬天,我就認識這只羊,我的冬天就是一只羊。
一到冬天,就有羊的味道,羊肉飄香,這香里是對美好生活的一次大檢閱,是黑山羊為人世祭獻出的最高獎賞,我們在品嘗黑山羊美味的同時,我們會為黑山羊點上一個由衷的大贊。
我時常在我面前擺一副形而上的器皿,我不想去探究這塵世的溫度,我只想守著一只羊,守著一只黑山羊說草原,或許有人會說我矯情,是的,矯情就矯情吧,誰也無法阻止我對一只黑山羊固執(zhí)般的崇拜,誰也無法阻止我對冬天的崇拜。
我始終無法忘記太蓬山中的那只羊。
我曾多次夢想著我要撒豆成羊,我要在我草原上的每一棵草的根部都種上一顆豆,讓豆長成一只羊,長成太蓬山那只黑山羊的樣子。
我要讓這只羊在春天收藏好每一天明媚的陽光,在夏天飽餐好每一棵草的綠色,在秋天吸取每一天的質(zhì)地金黃的時間,然后在冬天給每一個丟失了故鄉(xiāng)的人奉獻一頓豐盛的晚餐。
多少次,我在冬天的深夜里經(jīng)常聽到一只黑山羊的哞叫。
多少次,我都想在冬天的城里尋找那只丟失了的黑山羊。
多少次,我都想把誤進城的那只冬天的羊趕回鄉(xiāng)村。
然而,那條路不見了,那條路讓白雪覆蓋了,而黑山羊的黑成為了遠方。
世間有許多的循環(huán)往復,一至冬天,我都會瘋狂地想那只羊,那只駐扎在我心頭的黑山羊。
我一直還在鋪一條長路,我要迎接我的黑山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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