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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花飛絮

甘孜日報    2020年05月25日

  ◎鮑安順

  曹禺在《王昭君》第一幕寫道:“你看,柳絮!楊花!多么輕的楊花呀!”其實古人遠(yuǎn)行,走水路居多,而水邊多植柳樹,折柳寄惜別之情,而看著漫天紛飛的柳絮,也是一種特殊的情境。

  楊花,其實并非等同于柳絮。在中國文字里,有一類合并詞語,比如松柏、桃李、榆槐等等。那楊柳并稱,古今更是讓人只想到柳樹,卻將楊樹邊緣化了。據(jù)說,隋煬帝喜歡垂柳,不僅親自植柳,并賜柳樹姓楊。此后,楊柳便親如一家,不分彼此了,有人也竟然將柳絮稱為了楊花。事實上,楊樹雄花落盡,雌株上掛了一串青葡萄似的花穗。不久,那青果穗成熟了,長成了金色的老鴰瓢,怦然開裂后,那楊絮便紛紛揚揚了??罩械臈钚?,比柳絮更加致密、潔白、厚重,如果說柳絮落地如霜,那楊絮會讓你感覺象是一場暴風(fēng)雪,來的猛烈而稠密。更確切說,那楊花和柳絮在空中飛舞,狀如雪花飄揚,但柳絮飄的是種子,楊花飄的才是花。

  “楊柳輕飏,直上重霄九”,有“春城無處不飛花”的飛絮風(fēng)情,也有“顛狂柳絮隨風(fēng)舞,輕薄楊花逐水流”的楊花浪漫,更有“楊花柳絮情依依”的惜別情致。試想,黛玉葬花,寶釵詠絮,一個悲悼零落之傷,而另一個則企盼飄搖升天——“好風(fēng)憑借力,送我上青云”,格調(diào)高遠(yuǎn),豁達(dá)逍遙。我感嘆,自從古人將楊柳合作一體后,那楊樹竟然連入詩的資格都沒有了,甚至連楊樹開的花,也歸類于柳絮了。事實上,楊樹開花,結(jié)成如草莓或瑪瑙雞血石般的蠶蛹。而柳絮,則是結(jié)的像青桑葚的果穗,伴有柳樹果上稀疏胎毛,一同在空中飛揚。

  李白有詩“楊花落盡子規(guī)啼”,那楊花飛絮 ,一絮接一絮地拍打著人們面龐,正如“春風(fēng)不解禁楊花”。楊花的獨特之處,正是“百花長恨風(fēng)吹落,惟有楊花獨愛風(fēng)”——楊花在風(fēng)中悠哉飄蕩,隨了風(fēng)的脾性自由飛翔。北周庾信《楊柳歌》:“獨憶飛絮鵝毛下,非復(fù)青絲馬尾垂?!?韓愈也有一句:“楊花柳絮無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飛?!睏罨ê苊溃屓讼肫鹄_紛中的憐惜,有霧般芳華,也有雪般的輕盈曼妙。蘇軾曾為楊花寫道:“曉來雨過,遺蹤何在? 一池萍碎”,還有“楊花著水萬浮萍”。那浮萍,讓人驀然回首時,流光一夢,素心原無管束,卻牽惹著“似花還似非花”的恍然之境。

  有人說楊花是多情的,正如“春風(fēng)不解禁楊花,蒙蒙亂撲行人面”。也有人說,楊花又是無情的,比如“無情雪舞楊絮,離復(fù)聚、幾番尋覓”。蘇軾也有同感:“細(xì)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似乎寫出楊花的精魂。薛濤也在《柳絮》中云:“他家本是無情物,一向南飛又北飛”。楊花柳絮,一樣給人以身世飄零之感嘆,又擁有著輕薄柔腸之嬌媚。

  入夏,邂逅楊花飛絮,是那楊花正亂飛時。然而,看楊花飛絮,讓我的思路飄忽不定。楊絮輕盈如霧,駕著清風(fēng)遠(yuǎn)游,像一個個漂泊者,辭別枝頭,乘輕風(fēng)而去,讓人撲朔迷離,聽朋友說,他拾了一塑料袋子的楊花飛絮,縫制了一個過夏天的褥子,蓋在身上,舒爽異常,遍身輕松。我想,那楊花在空中白絨絨的,時左時右,忽升忽降,疏疏密密,飄飄揚揚……連成一片的景象,展現(xiàn)得靈動而又富有意蘊。“小園桃李東風(fēng)后,卻看楊花自在飛?!边@是王令寫楊花的詩句。那楊花,沒有制約,自由飛揚,多么美妙自在。有一天,我從午睡的夢中醒來,突然十分懷念楊花,莫名其妙地想起“水性楊花”一詞。我想,那水性就是楊花,楊花也正是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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