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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野藏春

甘孜日報    2020年12月21日

   ◎宋揚(yáng)

   冬的田野,反倒比秋時多出幾分生命的色彩。

   紅的長蘿卜露了小半截粗壯的身體在外頭,張揚(yáng)著鮮艷的色澤。小葉胡蘿卜則矜持了許多,把暗紅的塊莖緊埋在泥土深處。蠶豆花和紅油菜花是此時僅有的會開的花兒。蠶豆花瓣羞赧地蜷縮在一起,有淺淺的粉色,永遠(yuǎn)只開在大片的蠶豆葉兒的底下,被覆蓋,被蔭遮。俯看只是成片的綠。紅油菜頂著黃黃的小花?;▋翰⒉皇嬲?,試探著開了,零零星星的,似乎不急于如開春后那樣火急火燎地綻放。青油菜青是懂得韜光養(yǎng)晦的智者,還不想在這個季節(jié)有所作為,只默默地把葉片往鄰居家延伸。大家都這樣想時,青青的油菜便失去了窩距的概念。誰管得了那么多呢?于是,一大片的青油菜鋪陳出碧綠的地毯。等到來年三月,定又是滿地菜花流黃金。綠蔥一排排筆直地挺立著,誰說不是宮廷訓(xùn)練有素的御林軍?小蔥自由得多,被隨意點(diǎn)播在土地的角落,也如佛的千手,蔥頭唯一,無數(shù)蔥葉亂舉。那一叢佛手瓜(兔兒瓜)藤蔓纏繞著什么支架?原來是一棵小樹。佛手瓜不是八月成熟嗎?走進(jìn)細(xì)看,還有嫩嫩的小果躲在葉子底下,真有兔嘴一樣的外形。這可愛的小果是被八月遺棄的孤兒還是在十二月的寒氣里傲?xí)r逆生的精靈?這一佛手瓜叢崛起的腰背在高樓夾縫里像踴動著生命的獸脊。

   我仿佛看到冬與一個城市的圖騰。

   城市的圖騰是紅的蘿卜,是青的油菜,是綠的蔥葉,是褐的土地,更是一鋤一鋤開荒的人們。

   人們來了,放下手里的麻將,關(guān)掉聒噪的電視機(jī)。他們把目光聚焦于城市里這一小塊已征用但尚未被開發(fā)的土地。薅去野草,撿走斷磚,買來種子……一片荒置幾年的宅基地又有了生命的氣息。沒有水,去附近的小河挑。無法蓄水,找廢棄的浴缸、木桶。這片土地的老主人也來,也許只因放不下住了幾十年的老家。來宅基地轉(zhuǎn)轉(zhuǎn),種下一點(diǎn)蔬菜,就如同家還在這里。這片土地又多了一些新主人。大家用斷磚攔出田界,共同開荒種地,相安無事。姍姍來遲的人在望地興嘆后,奇跡般地在鑿不開的混凝土上填土成田,居然也像模像樣,自成體系。他們種下的生命種子正在一個城市的角落悄悄滋長。

   誰也不知道這片田野還能留存多久,也許,明年就將開進(jìn)隆隆作響的挖掘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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