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bào) 2021年05月28日
人生果實(shí)
◎張秀云
初夏真是一個好時(shí)節(jié),雖然晴好的午間有點(diǎn)熱,但早晚都是微涼的,風(fēng)不疾不徐,不黏不膩,宜人得很。騎輛單車到處逛逛,馬路被嫩綠的行道樹遮蔽著,穿行陰下,微風(fēng)習(xí)習(xí),拂著裸露的小臂和小腿,調(diào)皮地從腳趾縫里鉆過去,涼涼地?fù)现_心,感覺真是愜意。鬧攘攘的春天過去了,撲面的楊絮柳絮也走了,世界好像突然就沉靜下來,像濃妝艷抹華衣美服的新娘子,終于送走了笙歌管弦,送走了亂糟糟的賓朋,可以洗掉厚厚的脂粉,素面朝天地過日子了。姹紫嫣紅開過,滿世界都是新綠,那種綠鮮嫩,干凈,伶伶俐俐,清清爽爽,悅?cè)说难勰浚矏側(cè)说撵`魂。
早熟的果實(shí),已經(jīng)開始上市了。櫻桃剛剛吃罷,院子里的枇杷樹上,果實(shí)就黃了。我沿著紡織路步行去上班,經(jīng)過那株杏樹,看見樹上的果子也黃了。那棵杏樹是路邊棚戶區(qū)的一個老婦人栽的,樹干碗口粗細(xì),枝葉與人行道上的國槐交合在一起。每年,我都看著它打蕾,開花,結(jié)果,看著它的四季輪回。昨天路過,老人送我?guī)最w杏,都雞蛋那么大,金黃中透著紅潤,我掰開嘗嘗,軟爛甜香里,有淡淡的爽口的酸,吃了一個,惹來口水瀝瀝,忍不住再吃一個,再吃一個。有十多年了吧,每年這個時(shí)候,老人都會讓我嘗她的杏,伴著一茬茬果實(shí)的甜蜜,她的身子,漸漸佝僂下來。
初夏的田野,一望無際的都是綠,皖北小麥多,麥穗們?nèi)談僖蝗盏仫枬M起來,風(fēng)吹過,麥浪翻涌樣子,有了幾分孕婦的遲緩與沉重。沿著田埂走一走,空氣里有植物的清芬,有即將成熟的新麥的甜香。天空中布谷鳥飛過,留下一串熟悉的歌聲,“果咕-果咕-果果果咕”,這串歌聲,人們把它翻譯成“播谷,播谷,割麥種谷”,布谷是侯鳥,每天初夏從南方歸來,它一來,鄉(xiāng)親們就要磨鐮豁豁,準(zhǔn)備收麥了。我們小時(shí)候最喜歡追著布谷唱歌,“果果果咕,你在哪???”“我在王莊家后”“吃的啥飯?”“面條子澆醋!”小伙伴們追得一身大汗,一問一答中,童年遠(yuǎn)去,幾十個初夏的好時(shí)光,都埋在身后了。
田頭的河坡上,幾株石榴樹特別惹眼,紅花滿樹,皮革似的花托兒亮堂堂的,紅得耀眼,盛開的花瓣兒新紅嬌軟,一朵一朵,火焰似的,閃人的眼睛。難怪有“榴花紅欲燃”“五月榴花照眼明”這樣的句子。這些紅花倒映在水面上,被風(fēng)揉皺,水波紅艷艷一片,煞是驚艷。小河里,蒲草箭一樣射出來,一片片玉立著,小荷也長出葉子來了,有的卷成一根碧玉簪斜插著,有的已經(jīng)鋪開,幾點(diǎn)晶亮的水珠在上面滾來滾去,碎了又圓。蛙聲也開始熱鬧了,咕咕,呱呱,陣雨似的,此起彼伏,正熱鬧著,突然被遠(yuǎn)處游過來的幾只大白鵝驚息,小荷上剛剛聚攏起來的水珠,復(fù)又被攪碎了。
初夏的夜晚尤其宜人,月光悄悄爬上肥大的芭蕉葉,爬上芭蕉后面的紙窗,風(fēng)帶著梔子花的香氣拂過竹梢,燈下的讀書人,忍不住要釋了卷,出來散散步了。院子里閑散地走一走,空氣里水沁沁的涼,一會兒,裸露的胳臂竟微微有了寒意,要回屋加一件長袖薄衫才能罷休。加一件長袖薄衫,感覺剛剛好,增一度則熱、減一度則涼得剛剛合宜,慢慢地踱一踱,看看深邃的天空上點(diǎn)點(diǎn)星子,聽著遠(yuǎn)處隱隱的蛙鳴,竟然舍不得回去睡覺了。
那就再多呆一會兒吧。初夏是緩急適中的小夜曲,是修短合度的洛水女神,是距離適中的一份沒有捅破的愛情,是一滴墨在宣紙上無聲洇開的溫柔浸透,它的體貼,你要細(xì)細(xì)品味,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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