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3年12月07日
◎馬亞偉
我們小時候，沒有電視更沒有手機，晚上一家人圍坐閑聊來打發(fā)漫漫長夜。冬天的夜晚格外漫長，入冬后我們便開啟了“圍爐夜話”模式。夜話的內(nèi)容五花八門，由冬閑聊到春耕，再由春耕聊到秋收，再由秋收聊到中秋節(jié)，再由中秋年聊到過年……總之我們的思維天馬行空，無所拘束。
父親作為農(nóng)民，對二十四節(jié)氣極為敏感。冬閑時雖無需讓節(jié)氣指引農(nóng)事，但他一直牽掛著一個又一個的節(jié)氣。這些節(jié)氣仿佛是生活的一個個驛站，抵達之后便會停歇駐足一番?！按笱├?，天要冷了，說不定哪天就下大雪了！”父親用這樣一句話奠定了圍爐夜話的基調(diào)。
母親忙著在爐火上烤紅薯片，她一邊忙一邊回應(yīng)：“下大雪也不怕，反正家里啥吃的都有，大不了在家貓冬唄！”我聽著父母關(guān)于大雪的討論，趕忙參與進來：“我喜歡下大雪！下了大雪可以堆雪人，打雪仗。哪天下了大雪，我要在院子里堆一個大大的雪人兒！”妹妹聽了我的話，興奮地說：“我用胡蘿卜做雪人的鼻子，用黑煤球做它的眼睛！”父親笑微微地說：“你們說的雪，還不是特別大的雪。如果下了特別大的雪，連門都出不了。”
父親見我們好奇，開始用悠長的語調(diào)講述古老的故事。“我聽你爺爺說，有一年下了場大雪。那雪下得太大了，出門踩到雪里，腿立即就陷進去了，那雪厚得沒過膝蓋了。那年的吃食少，家里的東西快吃光了。到哪兒弄點吃的去？你爺爺他們幾個人想去山里找點野味兒，誰知他們在雪地里迷了路……”我和妹妹被父親的故事吸引，聽得入了迷，一個勁兒追問“后來呢”。
母親見狀，說：“聽你爸瞎說呢，他那些故事都是瞎編的！”父親爭辯說：“咋是瞎編的呢？都是真事，孩子爺爺親口給我講的！”母親笑了：“真事講來講去這么多年，也有編的內(nèi)容了。這個故事你去年就講過，今年又添油加醋了，是不是？”父親哈哈一笑說：“說添油加醋倒是真的，要不然故事哪能好聽呢！”母親招呼我們：“紅薯熟了，快來吃！我再烤點花生！”我們一邊吃著熱熱的烤紅薯，一邊繼續(xù)圍爐夜話。
我不會講故事，就順著大雪的“主題”說：“我們課本里學(xué)了不少寫大雪的詩呢，古代的人真有趣，下了大雪就寫詩?！备赣H說：“都學(xué)了哪些詩？你給我們背背?！蔽夷们荒谜{(diào)地背起來：“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臺?！薄氨眹L(fēng)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妹妹聽了，一個勁兒給我鼓掌，她說：“我們老師說了，今冬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姐，下大雪是好事吧？”父親哈哈地笑起來：“對，大雪節(jié)氣容易下大雪。這大雪一下，明年麥子肯定大豐收嘍！”
母親把花生烤好了，我和妹妹開始大吃。她則跟父親討論起麥子的事。父親把二十四節(jié)氣從頭捋了一遍，開始計劃明年開春的農(nóng)事安排。開春后種什么，菜地要留多少，瓜園還留不留，這些事在父親和母親細碎的話語中，被安排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漫漫冬夜，外面風(fēng)聲呼嘯，一場大雪在悄然逼近。我們的屋子里，卻是暖意融融一片。不僅有圍爐夜話的溫暖，還有對美好春天的展望。
那些年，我們就是這樣度過大雪時節(jié)的。大雪圍爐話古今，時光匆匆如流水。歲月的流水沖刷著記憶，留下了無限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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