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征之路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昔日的艱難險阻正逐漸變成康莊通道。圖為從空中俯看今日瀘定橋。(新華社發(fā))
■人民法院報記者 姜鄭勇
汽車在蜿蜒不平的山路上顛簸,淅淅瀝瀝的雨連續(xù)下了好幾天,似乎還沒有結束的意思。窗外群山連亙,蒼翠峭拔,片片云霧繚繞其間,宛若仙境。
崖岸陡峭,路上總能遇到山體塌方,汽車只能熄火等待工人清理完畢排除險情后放行通過。“砰”的一聲悶響,伴隨著刺耳的急剎車聲,一塊斗大的石頭砸在了車前不遠的路基上。司機慢慢把頭伸到窗前,望了望頭上,一踩油門沖了過去……
終于平安到達“紅色名城”——瀘定。
1863年,石達開率領的4萬太平天國將士在此全軍覆沒。1935年,蔣介石致電其大渡河沿岸指揮官,稱紅軍“必步石軍的覆轍”。毛澤東則深信,“石達開沒有走通的路,我們一定能走通。”隨后,便有了22位勇士飛奪瀘定橋的壯舉,“十三根鐵鏈劈開了通往共和國之路”,成功打開了紅軍北上、救亡圖存的通道。
紅軍奪取瀘定橋數月后,在瀘定嵐安鄉(xiāng)昂州村發(fā)生了“七戰(zhàn)昂州”的戰(zhàn)斗,與飛奪瀘定橋戰(zhàn)況同樣慘烈,遺憾的是,這段歷史至今仍然塵封。
黃能貴,瀘定縣人民法院的人民陪審員,他有一個紅軍文物陳列室,空閑的時候喜歡客串一下嵐安鄉(xiāng)革命傳統(tǒng)教育義務講解員。
“就在那兒,那個懸崖上,23名紅軍戰(zhàn)士全部跳崖,比‘狼牙山五壯士’還慘烈,沒得人曉得。第二年山洪漲水的時候,尸體、爛槍那些沖出來才發(fā)現,好多尸體直接沖到大渡河里頭,慘啊!” 黃能貴指著對面當地人稱作椅子山馬蜂溝的地方對我們說。
1935年冬天,嵐安蘇區(qū)游擊大隊副隊長龔萬學護送游擊隊政委羅基明和兩名傷員到天全治病。走到椅子山,龔萬學趁羅基明高燒昏迷時,準備將他掐死然后拿走兩小袋銀圓。千鈞一發(fā)之際,兩名撿柴回來的傷員看到了這一幕,用槍托砸暈了龔萬學并押下山。
12月25日晚,少共書記李勃成立了一個臨時審判法庭,對龔萬學進行審判,剛訊問了幾句,便聽到烏坭崗槍聲大作,國民黨十六集團軍李報冰率領315、317、318團血洗昂州。23名紅軍戰(zhàn)士被安排阻擊敵人,掩護縣委和政府轉移。大雪封山,戰(zhàn)士們彈盡糧絕被逼退到懸崖上,打光了全部115發(fā)子彈,擊斃擊傷敵人50余人。排長高喊“紅軍萬歲!”后,率先跳下懸崖,戰(zhàn)士們隨后相繼跳下懸崖。只有“紅軍萬歲!”吶喊聲久久回蕩在山谷……
“這些紅軍娃娃到現在都不曉得名字,不過嵐安鄉(xiāng)的鄉(xiāng)親都記得他們。” 黃能貴望著遠方訥訥地說。
在嵐安,村里每個老人都有一肚子紅軍的故事。黃能貴的父親黃啟文經常講,紅軍是他見過最好的隊伍,也是最不怕死的隊伍。
黃能貴說,紅軍長征那種堅定革命理想信念,堅信正義事業(yè)必勝的精神,跟老百姓生死與共的精神,一直影響著他。
“幾年前,我有幸當了人民陪審員,這是非常大的榮譽,也是一份職責。我代表法官、老百姓,也代表法律,所以我對自己有更高的要求。我覺得我不僅僅是陪審員,還是監(jiān)督員和宣傳員。”
除了作為人民陪審員參與審判以外,鄉(xiāng)親們有了矛盾糾紛也常常找到黃能貴。用他的話說,那就是調解不只是在法庭上。
桑吉是瀘定縣人民法院執(zhí)行局局長,桑吉的爺爺扎西彭措當年是丹巴藏民團的一名連長,任務主要是帶領藏民團的戰(zhàn)士幫紅軍把物資從瀘定運送到道孚。
“每年的5月到10月是瀘定的雨季,也是地質災害最嚴重的時候。”桑吉猛抽了最后一口煙,將煙頭掐滅后,這個黝黑健碩的康巴漢子逐漸打開了話匣子。
“有一次我跟周道隆、李元超去扎里村墳山坪執(zhí)行一個撫養(yǎng)費糾紛的案子,頭天剛下過雨,車開到一個拐彎的地方就遇到塌方,車被泥沙沖到懸崖邊上。這個時候我們都不敢動,臉都嚇白了,穩(wěn)定了情緒后,大家才慢慢從靠山的車窗上爬出來。”
桑吉說這種程度的危險還遇到好幾次。有一次騎著摩托車去杵泥鄉(xiāng)送達,彎道太陡,差一點從聯合村吊橋上掉進大渡河。還有一次,從磨西回瀘定的路上遇到山上掉石頭,一個碗口大的石頭直接擊穿擋風玻璃,反彈后擦傷了副駕駛的耳朵。
甘孜州的地形大多是兩山夾一川或是兩川夾一山。萬丈懸崖下,波涌渦漩,砰訇瀄汩,從山上瞭望,更是讓人不寒而栗。當地人說,山上發(fā)生的事故,他們一般都不叫車禍,而稱為“空難”。
我們走出瀘定法院辦公樓時,正碰上尼格木呷在院子里檢修汽車,作為海螺溝法庭的庭長,第二天他將要在“蜀山之王”的貢嘎山風景區(qū)宣傳侵權責任法和旅游法。
“出發(fā)前我們都要確保汽車沒問題,否則萬一在山上出啥子毛病,一秒鐘就可能讓你尸體都找不到,不過我們這么多年都習慣了。”尼格木呷用扳手吃力地擰著螺絲。
“我們現在巡回審判走的大都是紅軍當年長征時走過的路,磨西、德威、飛越嶺、烏坭崗……當年紅一方面軍一天一夜急行軍240里,紅軍當年那種環(huán)境下都不怕,今天的條件要比當年好得多嘛,是不是?所以我覺得也沒得啥子。”尼格木呷言語里透著一種不屈不撓。
“聯系群眾,艱苦奮斗,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這是我理解的紅軍長征精神。”瀘定法院院長鐘天蓉介紹說。目前,瀘定法院正在開展“矛盾排查進鄉(xiāng)村、立案服務進鄉(xiāng)村、巡回審判進鄉(xiāng)村、法制宣傳進鄉(xiāng)村、同心同向進寺廟” 的人民法庭“五進”活動,把法制講座開到高山牧區(qū),將審判法庭搬進農家院落。
毛澤東在《論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策略》一書中曾經指出,“長征是宣言書,長征是宣傳隊,長征是播種機。”而瀘定法院一直以來都在這樣默默實踐著。
●記者感悟●
長征精神在腳下
光陰荏苒,逝者如斯。
大渡河的滾滾波濤日夜奔流,不竭不息。戰(zhàn)火的硝煙早已彌散,長征的精神卻歷久彌新。
今天,我們來回憶人類歷史上這一偉大壯舉,緬懷這段波瀾壯闊的史詩,紀念這段改變國家民族前途命運的歷史,傳承這段在萬里長征中培育形成的不朽精神。
長征精神的內涵和體現,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對于黃能貴而言,可能是自己參與審理的每一個案件,雙方當事人都感到公允。對于桑吉來說,或許是通過自己的不懈努力,解決瀘定法院的執(zhí)行難。而在尼格木呷看來,則是每一名來到海螺溝景區(qū)法庭尋求幫助的游客朋友,在返回的途中,都能夠滿載一份美好的回憶和喜悅。
無論怎樣,這一切都是從腳下開始,一如長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