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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成雨

甘孜日報    2018年03月16日

■何永康

三月,川東北一個叫古樓的鄉(xiāng)村,又借春訊發(fā)來桃花“灼灼其華”的邀請。

已連續(xù)兩年去那里觀賞桃花了,今年還去嗎?去,當(dāng)然要去,那里成百上千畝的桃花陣,強烈地誘惑著我,令我定力全無。

昨夜下雨,淅淅瀝瀝一直到今天早晨,上午時分停了,微雨初歇,空氣清新,杏花雨和楊柳風(fēng)交織在一起,愜意得很。就這感覺,這一趟也值了。杏花雨是慣常的說法,其實古樓這雨應(yīng)該叫桃花雨才是。進入桃花村,看到最大的變化是道路好走了,交通管制了,走環(huán)線,單行,減少了擁堵,雖然車行緩慢,但總在向前挪動。而這個“慢”,正好讓我打開車窗,端詳外面的世界。經(jīng)小雨洗滌之后,山色空濛了,房舍的白墻青瓦更加醒目,村民們也都精神抖擻,笑臉相迎天南地北的客人,賣小吃的,賣水果的,賣雜七雜八的土特產(chǎn)的,在規(guī)劃的區(qū)域里擺起了長龍。

我是一個喜歡和陌生人說話的人,因為無利害關(guān)系,也就無所顧忌,往往能聽到些真話,還可以“相逢開口笑,過后不思量”,繼續(xù)陌生,相忘于江湖??匆娗懊孀咧粋€提著滿籃子蔬菜的中年婦女,我就快步趕上她,與她邊走邊聊。說到正在舉辦的桃花節(jié),她連連說了幾個“沒想到”——沒想到幾年下來,桃樹就栽滿山了,沒想到一到春天花開得這樣好看,沒想到這么多城里人來看桃花,自家開辦的農(nóng)家樂生意好得忙不過來了。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臉上笑成一朵桃花。她還說,今年,她就沒讓老公出去打工了,就給自家的農(nóng)家樂打工好了。在哪里不是掙錢,何必遠天遠地兩頭跑,明年,兒子媳婦也都不出去了。說完,又是一串爽朗的笑聲。

多年來,我一直很注意觀察鄉(xiāng)村壁畫,以為那是鄉(xiāng)村思想文化和民風(fēng)民俗的一面鏡子。前年,這里的墻壁上還是空著的,現(xiàn)在的白墻上已經(jīng)是色彩繽紛了。這些鄉(xiāng)村壁畫,無一例外地突出了桃花這個主角,幾乎都是以桃花為背景,桃樹下嫁接了李可染的水牛、齊白石的蝦蟹……桃花在畫里畫外競相開放,色彩交織,情景交融,給人花非花、畫非畫的妙曼。

在紅黃綠相間的田野詩意地行走,但見路兩邊的桃樹下鋪滿了繽紛的花瓣,這是雨打風(fēng)吹的原因。盛開和飄零一樣動人,枝頭綻放和融入泥土也各具情懷,桃花是不戀棧的花,該開就開,該謝就謝,開得燦爛,謝得坦然?;ㄩ_是桃花天,花謝是桃花雨。在任性地絢爛一番之后,在與蜜蜂蝴蝶以及春風(fēng)合謀完成授粉的使命之后,就坦然地把枝頭讓給葉子和果實。所以,完全不必嘆息“紅消香斷有誰憐?”

一陣風(fēng)吹來,桃花的花瓣又飄落了不少,不由得讓我想起了李賀的詩句:“況是青春日將暮,桃花亂落如紅雨”,說的就是眼前的情景。

我真正看到的桃花雨是在村頭的那片桃林里,一群六七歲的村童,在用力地?fù)u動一棵棵桃樹,花瓣密集地飄落,像大雨一樣飄落,紅紅白白,如煙如霞。地上瞬間就成了花毯。

我記起這幾天網(wǎng)絡(luò)正在聲討游客搖落桃花拍照的不文明行為,于是想去干涉一下。但轉(zhuǎn)念一想,鄉(xiāng)村的留守兒童不就這么一些快樂嗎?不就這么一份天真爛漫嗎?別掃他們的興致吧。再說,桃花已經(jīng)在謝了,搖搖,不影響桃樹掛果。

我走到孩子們中間,走進桃花雨……

來時花開成陣,去時花落成雨。成陣時豪放,成雨時婉約,都是曠達與美麗。

人生,惟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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