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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嶺鎮(zhèn)

《甘孜日報》    2014年01月13日

   導(dǎo)讀: 麻二自告奮勇拜見林大爺,其實心里有個小算盤。“二里坡”有一客棧,背靠林木森森的山坡,面朝奔騰咆哮的“野牛河”,真正是一處“只此一家,別無分店”的所在??蜅P嗡埔蛔暮显?,大門就有氣派,兩側(cè)是石柱,階梯也很寬大。石柱上刻著一副對聯(lián),有道是“雞聲茅草店,人跡板橋霜”。進大門迎面一間是青瓦木板房,左右兩間卻是木板草頂?shù)姆课荨T郝淦秸麑挻螅邃伒?,墻邊放有馬槽,院子里一年四季都彌漫著馬尿的氣味。

   共分了三路人馬去追,原以為總有一路會把“恨天高”抓回來,不料,三路人馬都空手返回,如果茍師爺不苦苦勸告,馬旅長差點把那個姓沙的排副弄去砍了頭。茍師爺接著勸道說,旅長也不要生氣,依在下看,這事還急不得,幾個方向都不見人影,可見那狗東西早有準備。再派兵也不行了,不如旅長把你的“片子”飛傳到各個“公口”、各“碼頭”,叫各地“舵爺”出來收拾這個攤子,見了你的“片子”誰敢不聽?那些“舵爺”眼線多,門路熟,萬玉良走到哪里也逃不出他們的手心。不論在哪個“碼頭”抓到了,那時要死、要活還不是你旅長一句話!

   事到如今,馬旅長也就點了頭,吩咐茍師爺:去辦吧!人稱“麻老幺”的麻二奉了馬旅長的名片,星夜就朝江湖人稱“鷂子眼”的林大爺所轄的“碼頭”趕去。這麻老幺不是小鎮(zhèn)本地人,到小鎮(zhèn)時才十多歲,討口要飯,打更守夜,給人倒夜壺,幫人披麻戴孝,只要有口吃的,他什么都做。混到二十出頭,他進了“袍哥”,只不過混了名“幺毛根”,雖說,在“袍哥”里面排名排座都在最后,可麻老幺卻很當(dāng)成一回事,抽了兩口煙,躺在床鋪上常常把自己當(dāng)成了“公口”里的老大,時常想著、想著竟會笑出聲來。麻二知道要混出個人樣來,就要討得自己所在“公口”里的老大、海天青海大爺?shù)臍g心。鞍前馬后,麻二跟在海大爺身邊,一晃兩年。這麻二還真得到了海大爺?shù)馁p識,時常都夸他懂事。麻二也不知從哪里學(xué)到些《增廣賢文》里的句子,經(jīng)常恰到好處地把這些句子說出來,在眾多的“幺毛根”中就顯得有些不俗。聽說馬旅長要“公口”大爺飛片子找人,麻二就主動對海大爺請纓,到素來就與海大爺有些不和的林大爺那里投遞名片。海大爺正愁這一處沒有合適的人去,見麻二主動愿意前往大喜過望,叮囑一番,麻二就上了路。

   麻二是出名的快腿,一天里曾經(jīng)走過一百二十里路,還兩頭不見黑。出了雪嶺鎮(zhèn),他一路馬不停蹄,第二天下午就把馬旅長、海大爺?shù)拿偷搅执鬆斒掷铩?/p>

   這位林大爺也不是等閑之輩,他所管的碼頭,沿大渡河,上至金湯下到石棉,沿河兩岸鄉(xiāng)場,都是他姓林的地盤,而且恰是雪嶺鎮(zhèn)去省城必經(jīng)之路。每年,海大爺?shù)娜藦倪@里路過都要同林大爺手下有些不愉快。這回,海大爺奉了馬旅長之命,要拿“恨天高”,沒有林大爺幫忙這事辦不成。林大爺住的地方叫“化林鋪”,這地方不大,卻因有林大爺,遠近皆知化林鋪的威名。麻二風(fēng)塵仆仆來到化林鋪,打聽清楚了林大爺住處,畢恭畢敬來到林府拜見。麻二生來好口才,說話中間不僅把來意說得一清二楚,麻二還不動聲色地指出,那位手里有槍的馬旅長得罪不起。同時也就代表海大爺,添油加醋地向林大爺致意,把個林大爺哄得歡喜起來。即刻傳話下去,說天下袍哥是一家,海大爺?shù)氖戮褪俏伊执鬆數(shù)氖?,拿到?ldquo;恨天高”,先送“化林鋪”,再綁到雪嶺鎮(zhèn)去。

   馬旅長的面子,林大爺照例賞大洋二個。因為又是海大爺?shù)娜耍偌由蟽蓚€大洋。麻二圖的就是這個跑路錢,拿了錢,千恩萬謝就朝回走。往回走卻不那么急,麻二自告奮勇拜見林大爺,其實心里有個小算盤。原來,從大渡河畔到雪嶺鎮(zhèn),并不是順河而上,而是在一個叫做“瓦寺”的溝口分路。那溝口是經(jīng)雪嶺鎮(zhèn)來的“野牛河”入大渡河的地方。順“野牛河”兩岸是陡崖峭壁。沿河兩邊的石崖千奇百怪,毫無例外地透出雄壯和一種磅礴氣象。國畫大師張大千老先生路過此地時,驚嘆之余,少不得揮毫潑墨,把沿岸風(fēng)光盡收筆底。

   麻二卻看不明白這些石崖有什么好處,他也不知何為“國畫”,什么叫做“寫意”,只嫌路崎嶇不平。他急著要去的地方叫做“二里坡”,那是一段從河邊朝上走去的險路,一直向上,走兩里路才有一塊小平壩。“二里坡”離雪嶺鎮(zhèn)其實已經(jīng)不遠,慢走有一天的路途,走得快,不過半天就可到達鎮(zhèn)上。麻二從大渡河邊分路到這里緊走慢趕,到了“二里坡”,正當(dāng)天要擦黑。

   “二里坡”有一客棧,背靠林木森森的山坡,面朝奔騰咆哮的“野牛河”,真正是一處“只此一家,別無分店”的所在。行人習(xí)慣于稱開在路邊的客棧為“路邊店”、“野店子”,而這客棧卻有大名,叫做“芭芭房”。客棧形似一座四合院,大門就有氣派,兩側(cè)是石柱,階梯也很寬大。石柱上刻著一副對聯(lián),有道是“雞聲茅草店,人跡板橋霜”。進大門迎面一間是青瓦木板房,左右兩間卻是木板草頂?shù)姆课荨T郝淦秸麑挻?,石板鋪地,墻邊放有馬槽,院子里一年四季都彌漫著馬尿的氣味??蜅V魅嗣泻L斓?,乃是海天青海大爺?shù)挠H兄長。這海天德原本在雪嶺鎮(zhèn)上開有一間“月來”客棧,生意雖不十分興隆,卻也能過日子。自從海天青在鎮(zhèn)上當(dāng)上了大爺,日漸飛揚跋扈,做善事時漸少,行惡事時漸多,背后咒罵海天青的人也多了起來。海天德就多次勸告兄弟要注意自己的行為,不想這海天青只把兄長的話當(dāng)作耳邊風(fēng),海天德勸說無果,就萌生了離開雪嶺鎮(zhèn)的心思。可一時找不到其它門路,又苦于沒有謀生的其它本事。湊巧,恰好“二里坡”客棧的張老全因要回陜西老家,急著要把“二里坡”的客棧盡快出手。海天德便將鎮(zhèn)上的“月來”旅店,賣給了早想要買這座旅店的、馬旅長身邊茍師爺二房的兄弟。自己則盤下“二里坡”的“芭芭房”,帶上獨生女兒,離開了雪嶺鎮(zhèn)。

   海天德與海天青雖說兩兄弟,脾氣、性格全不一樣,天德為人忠厚木納,言語不多,富于同情心。對于兄弟那種近乎于天天都在干打家劫舍的勾當(dāng),心里一直有氣,現(xiàn)在好了,正所謂眼不見、心不煩。自從到了“二里坡”,他就一門心思料理“芭芭房”,省吃儉用,勤做苦做,不到三年,這生意一直不好的“芭芭房”就面貌一新。

   原來的“芭芭房”,不過是幾個木頭柱子,房頂蓋上茅草,墻壁用竹子編成,再糊上稀泥巴,當(dāng)?shù)厝司桶堰@種竹子編成、糊上稀泥巴的墻叫做“芭芭”。雖然眼睛看不到墻內(nèi)、墻外的事,卻不避風(fēng)、不隔音。陜西客張老全慘淡經(jīng)營多年,卻也不能把房屋整修一下。這其中有個原故,“芭芭房”雖說離鎮(zhèn)上不算太遠,但地處偏僻,常有“棒客”光顧。張老全就是有錢也不敢把店子修得光鮮一些,怕強盜來搶。海天德看中的就是來往客商不論是從雪嶺鎮(zhèn)出來、或是從“瓦寺”溝口進來,都必須要在這里住上一夜才好趕路,其它地方開店非遠即近,不合適。他對五娃子說,舍得寶來寶換寶,舍得珍珠換瑪瑙。就動用手邊現(xiàn)有的幾個錢,把石墻砌了起來,一間上屋蓋上青瓦,還另外修起了兩間茅草房,平整了院子,那可真是氣象一新。( 賀先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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