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0年07月30日
◎胡德明
流傳世界的古希臘神話中,講述了普羅米修斯從奧林匹斯山為人類盜取火種的非凡壯舉,以及他為此所經受的驚天磨難。也就是說,對于火的迷戀與崇拜,并非彝族或者遠方另一個民族所獨有。這是一種人類共同擁有的生存記憶和文明傳承。這個星球上,火與水、氣、土等物質一起,構成了人與萬物賴以生息繁衍的基本元素??梢哉f,在遠古的叢林和荒野,火照亮并且溫暖了人類的生存空間,引導人類脫離蒙昧,踏上通往文明的道路。
然而正是彝族,把熊熊燃燒的火炬高高舉起,一直走到今天。猶如懷抱不熄的太陽。彝人與火生死攸關,火的故事充滿著彝人的生活世界。孩童時代,每每圍坐于火塘,常常聽到的是母親講的許許多多火和火的故事,天天等待的是用火點燃的火把和火把節(jié)?;鸢压?jié),一個充滿了傳說的節(jié)日,一個體現著偉大的節(jié)日,一個傳承著文明的節(jié)日。
在彝族人的眼里,火象征光明、正義、興盛,象征著能夠摧毀一切邪惡的強大力量。彝族火把節(jié)是所有彝族地區(qū)的傳統(tǒng)節(jié)日,流行于云南、貴州、四川等彝族地區(qū)?;鸢压?jié)是彝族最隆重、最盛大、場面最壯觀、參與人數最多、最富有濃郁民族特色的節(jié)日,更是全族人民的盛典。
彝族火把節(jié),是彝族太陽歷的第二個星回節(jié),在農歷六月最熱的時候過,明代詩人楊慎曾寫有“年年六月星回節(jié)”的詩句。據歷史文獻記載,火把節(jié)有“以火色占農”“持火照田以祈年”“攜照田塍,云可避蟲”等含意。
每一個節(jié)日都演繹著一個個美麗動人的故事。有關火把節(jié)起源的記載和傳說有數十種,內容豐富,優(yōu)美動人,其中有一種較為普遍而又優(yōu)美的說法。相傳在遠古的時候,天上有六個太陽和七個月亮,白天有烈日的暴曬,晚上有強光照耀,土地荒蕪,妖魔橫行,世間萬物面臨著滅頂之災。就在這個時刻,彝族英雄支格阿龍射死了灼熱的五個太陽和六個月亮,馴服了剩下的最后一個太陽和最后一個月亮,治服了肆虐的洪水,消滅了殘害人間的各種妖魔。從此,天下風和日麗,水草豐茂,彝族人民開始過著安居樂業(yè)、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但是,統(tǒng)治天地萬物的天神恩體古茲看到人間如此繁榮富足,心懷不滿,于是年年派他的兒子大力士斯惹阿比率天兵到人間征收苛捐雜稅。天兵所到之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好端端的人間又被天神惡魔攪得民不聊生,人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苦不堪言。后來支格阿龍的故鄉(xiāng)出了一個彝族英雄叫黑體拉巴,他力大無窮,智慧超人,英勇無畏,跨上駿馬能日行千里,邁開腳步可飛崖走壁。他經常為各個部落排憂解難,除暴安良,深受民眾的愛戴。一天,黑體拉巴上山打獵,站在高高的山顛上,陶醉在美不勝收的景色之中,禁不住引吭高歌,抒發(fā)對大自然的熱愛和對美好生活的渴求。高亢的歌喉引來了另一座山上的牧羊姑娘妮璋阿芝悠揚婉轉的歌聲。他們隔著高山河流對唱情歌直到天黑。從此,他們相親相愛,山盟海誓。
早就對妮璋阿芝垂涎三尺的大力士斯惹阿比聽說兩人的戀情后,心里交織著憤恨和嫉妒,總想找機會置黑體拉巴于死地。沒過多久,忍耐不住嫉恨的斯惹阿比便下凡挑戰(zhàn),想與黑體拉巴摔跤決斗。結果在摔跤決斗中,被彝族民間英雄黑體拉巴摔死,天神為此大怒,便放出鋪天蓋地的天蟲(蝗蟲)到人間毀滅成熟的莊稼。
聰明的妮璋阿芝翻山越嶺,找到了天邊的一位德高望重的大畢摩(祭司),畢摩翻看了天書后告訴妮璋阿芝:消滅蝗蟲,要用火把。于是,妮璋阿芝和黑體拉巴帶領民眾上山扎蒿桿火把,扎了三天三夜的火把,燃了三天三夜的火把,終于燒死了所有的天蟲,保住了莊稼。
看到這情景,可惡的恩體古茲暴跳如雷,使用法力將勞累過度的黑體拉巴變成了一座高山。妮璋阿芝看著這一切,傷心欲絕,痛不欲生,在大畢摩的祈禱聲中,舍身化作滿山遍野美麗的索瑪花,盛開在黑體拉巴變成的那座高山上。這一天,正好是農歷的六月二十四日。
從此,彝族人為了紀念這一天,每年的農歷六月二十四日便以傳統(tǒng)方式擊打燧石點燃圣火,燃起火把,走向田野,以祈求風調雨順,來年豐收。人們載歌載舞,普天同慶抗災的勝利,歌唱黑體拉巴的英勇和妮璋阿芝的聰明美麗。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彝族一年一度的火把節(jié)。
民間關于火把節(jié)的起源的傳說還有很多。這些傳說,有的只在民間口頭流傳,有的見諸史載,都從各個側面深刻地反映了彝族的斗爭精神和生活向往。
火把節(jié)的由來雖有多種說法,但其本源當與火的自然崇拜有最直接的關系,其目的是期望用火驅蟲除害,保護莊稼生長?;鸢压?jié)在涼山彝語中稱為“都則”即“祭火”的意思。在儀式歌《祭火神》《祭鍋莊石》中都有火神阿依迭古的神績敘述?;鸢压?jié)的原生形態(tài),簡而言之就是對古老的火的崇拜?;鹗且妥遄非蠊饷鞯南笳鳌T谝妥宓貐^(qū),對火的崇拜和祭祀非常普遍。云南瀘西縣彝族在正月初一和六月二十四,由家庭主婦選一塊最肥的肉扔進燃燒的火塘祈禱火神護佑平安。永仁縣彝族在正月初二或初三奉行祭火。四川涼山和康巴彝族把火塘看作是火神居住的神圣之地。
彝族火把節(jié)的準備從火把節(jié)的前一個月開始。人們就盼著一年一度的彝族火把節(jié)的來臨,置身火把節(jié)自然是歡愉之事。但節(jié)前的準備工作更為重要。人們要從山上砍來干竹子或割回干禾草,捆扎成火把,按家人?;鸢训娜藬?,每人以三把計算;要準備豬、牛、羊,家境不富裕的也要備雞;要找蕎面,并加當年播下的新蕎做成三根條型的蕎粑,以示五谷豐登。
每年到火把節(jié)的前一個月即農歷五月,各地彝族放牧娃們就帶領其他伙伴,拿起繩子,唱起山歌,漫山遍野地去取又長又直的干蒿枝做火把??蛋偷貐^(qū)的火把一般都用干蒿枝,而不用竹子或松枝。其原因一是苦蒿有祛污避邪的功效,彝人舉行反咒祛污儀式時,先在瓢內的水中放幾根蒿葉,然后把燒紅的石頭放進去祛污;二是苦蒿為救命草,遇到災年,嫩蒿尖和葉,捶絨洗凈后可以和面食用。一把把蒿枝火把做好后,太陽大時拿出來爆曬數日,待十分干后放在柴堆或樓上精心保管,以免受潮。
每當這個時候,大人們就要準備兩件事:一是準備火把節(jié)的祭牲品。祭牲品一般都是以前習慣用什么就準備什么,如以前習慣打牛的就準備牛,宰羊的就準備羊,殺豬的就準備豬,殺雞的就準備雞,以圖吉利。二是準備家人的過節(jié)服裝。衣服、褲子、頭帕、鞋襪,需要做的做,需要買的買,需要洗的洗?!斑^節(jié)穿破爛,不窮勝過窮”。過節(jié)穿破爛衣服,不僅本人丟面子,而且會影響家庭和家族的名聲,所以人人盡量穿好一些。
彝家姑娘們要準備頭帕、彩衣及彩裙、彩葦等,有的姑娘還為自己的情人趕制衣褲、腰帶及花包;小伙子們也為自己的情人購置銀領扣、耳環(huán)或耳墜,甚至有的還專為情人搟制藍色披氈、買黃布雨傘等。
婆家接兒媳,凡是在當年或頭幾年已為兒子娶了媳婦但還沒正式來安家者,每年要在火把節(jié)時將兒媳接回來過節(jié),并為兒媳備一點返娘家的禮物,或羊腿或牛肉、豬肉,等兒媳過完節(jié)返家時帶走。有的是兒子和兒媳一起背上禮品專程去見岳父和岳母,兒媳娘家也就為此贈給女兒一些衣物或其它東西,也給女婿特制一套新衣褲,有的富有者還給女兒家放發(fā)銀子和其它錢物,有的是給女兒女婿牽牛牽羊、送豬送雞等,讓其女兒家發(fā)家致富。有的人家還要舉行迎接外孫儀式。
人們準備食品、酒和準備宰殺的牲畜。除了各戶自己準備各種過火把節(jié)的食物以外,每年全村還要集資買一頭或數頭牛來宰殺,以示眾人一心敬火神祛災。村里指派一二人到外地去選購又大又肥的黃牛或水牛。各家各戶都派專人到集市上采購酒、糖、面條、水果之類的節(jié)日食品。所采購的這些食品,有的是自己節(jié)日期間食用,有的是專門為了送人。
火把節(jié)多在農歷六月二十四或二十五日舉行,節(jié)期三天。
火把節(jié)的第一天,涼山及附近地區(qū)的彝族每家都會打掃院落與室內衛(wèi)生,且每戶都會殺牲,并用牲品和酒獻祭祖先與天地神靈。一般而言,他們會在三天中,分別以村寨、家庭、家族為單位舉行打牛、殺雞、宰豬的“獻祭儀式”。
打牛:現在仍有一些村寨要在火把節(jié)第一天殺牛祭天地。用于祭天地的牛,必須是騸過的耕牛,由畢摩(祭司)念經后,把三個燒得通紅的鵝卵石置于牛身下,用水澆在石頭上,以蒸氣“凈”牛身。
殺牛時,打牛者先念“打妖魔,打鬼怪,打兇死鬼,打魔鬼的天使,打災鬼,打餓鬼,保全寨人丁平安、牛羊興旺、五谷豐登……”先用斧背將牛打昏,然后才用刀宰,彝族稱之為“打?!?。彝人習慣把牛殺死后,先取牛膽觀察膽汁多少,汁多為豐年,汁少為歉收。牛宰好后,把肉大塊切下,分給集資買牛的全村人,然后取牛頭、膀子、肋骨、心臟、脾和血等獻祭,由畢摩(祭司)面向西方念經禱告。
最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