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2年08月15日
◎魯珉
梅雨季節(jié)又江南，幾許煙雨掩閣檐。
夏至?xí)r節(jié)的梅子酸味，將縈繞在青枝綠葉間的水氣熏染成淚水漣漣。這不，一場梅雨，就把江南涂抹成一幕煙雨，纏綿成一個淺夏的幽夢。
曾記得那年，大學(xué)畢業(yè)分配在那個臨江的小鎮(zhèn)。小鎮(zhèn)太小，一條街，除鎮(zhèn)機(jī)關(guān)房屋是三四層的樓外，其他都是木板屋和天井屋。鎮(zhèn)子前面是江，后面是高山，兩頭都是農(nóng)田，還有幾口池塘。那時沒有手機(jī)，電視機(jī)都很少。下班后沒事，總是喜歡去街頭的李家坐一坐，拉著家常。最喜歡去鎮(zhèn)上做日用百貨生意的吳伯家，那個有著大天井的老屋。
落雨的日子，天黑得就早。并不明亮的白熾電燈，讓天井屋的墨色漸漸明亮起來。吳伯喜酒，也喜下棋。沒事的時候，我總?cè)ヅ闼群纫粌煽趨遣葬劦臈蠲肪凭陀凶硪?，到后來可以喝兩三盅也沒事兒。吳嬸總是在鍋灶間徑自忙碌著，不時炒一兩個小菜，連同煮好的梅子酒，放在我面前那張暗黃色的小方桌上。
吳伯家的女兒那時在縣城上高中，只是偶爾回家一次。一襲長發(fā)，一對小酒窩，兩只小虎牙，笑的時候很甜美，把峽江小妹的神情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一來二去，我們就很熟悉了，她偶爾問下作業(yè)上的事，或是上了大學(xué)是不是可以不上晚自習(xí)。
那年的梅雨季，吳家小妹高考后回到小鎮(zhèn)。那天正下著雨，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她一個人走在街頭，一把傘，遮住了雨，卻沒能擋住風(fēng)。
去吳家，問小妹高考怎樣。和吳伯一家人坐在天井屋里，抬頭，看細(xì)雨從青瓦溝里緩緩落下。再偷偷地看吳家小妹，青色衣衫，臉上的小酒窩，和淺淺的笑，想必高考成績不錯。
等待大學(xué)錄取通知的日子感覺很漫長。吳家小妹不時來借本書什么的，看見我有很多宋詞的書，便借了好幾本去。一次，小妹倚在天井屋的大門，兩眼呆呆望著江水東去。見我去了，臉紅著轉(zhuǎn)身。突然覺得那個場景就是那首“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的畫面。
后來，吳家小妹去了省城上大學(xué)。暑期回來，多了份大學(xué)生的青春萌動。我們一起走在下著小雨的街頭，去鎮(zhèn)東頭的那口小池塘，聽哇聲悠揚(yáng)。與小妹肩并肩走著，并無言語，只聽雨落的聲音，品味著淺夏時節(jié)江南煙雨的一懷情愫。
“黃梅時節(jié)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一年又一年，梅依然是酸的，可被梅浸染的雨，卻是甜的。暢飲一碗又一碗的梅子酒，聽見池塘溪溝邊的青蛙們在雨中賣力合唱，迎來一個又一個的清晨，送走一個又一個的黃昏。
只是，吳家小妹大學(xué)還沒畢業(yè)，我便離開了小鎮(zhèn)。后來，去了一座又一座的城市，再沒有機(jī)會走進(jìn)煙雨中的小鎮(zhèn)，聽蛙鳴蟲聲，更沒了與青澀少女漫步街頭的情景。可梅子成熟時，總會想起那個小鎮(zhèn)，“清夢欲尋猶間阻。紗窗一夜蕭蕭雨?！币老】匆?，著青衫的吳家小妹，撐一柄傘，在青色煙雨中，走在青色小鎮(zhèn)的街上。
“黃鸝啼多芳草遠(yuǎn)，青梅子重楊花飛?！蹦贻p時的青澀，像等待成熟的青梅果子。唯美，像峽江小鎮(zhèn)的一幕煙雨。靈動，像一泓跌宕歡唱的溪水。
那一幕煙雨煮青梅的故事雖已久遠(yuǎn)，可依然那樣清晰。一個又一個的梅雨時節(jié)，總會想起，那年那時煙雨中的小鎮(zhèn)，還有吳家的梅子酒，和青澀靈秀的吳家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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