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17年10月13日
■韓曉紅
走進莫斯卡,
也就走進了寧靜與真誠;
走進格薩爾史詩文化,
也就走進了神奇和向往。
莫斯卡之行,
鑄就深情。
——作者手記
看看這位小朋友觀看演出時的表情,他時而兩手揮舞,時而高喊,時而兩手拍打木欄。這是一道多么靚麗的風景??!我悟出了格薩爾史詩之所以能夠代代相傳,之所以能夠歷經千年而不衰的真實原因。這就是民眾對格薩爾史詩的認可和感知,這是一種力量,正是這樣的力量,延續(xù)著格薩爾史詩“血脈”。在莫斯卡觀看格薩爾藏戲,的確是一場珍貴的精神洗禮。我不僅欣賞到了過去沒有觀看過的《返回天界》,還“認識”了莫斯卡的眾多觀眾,我從這些觀眾的身上獲得了研究格薩爾史詩的動力,找到了研究方向。因了這份情感,我感覺到腳下的草坪都是那樣的親切可愛。
草坪是露天戲臺,作為觀眾,因頭頂上是藍天白云感受到豁亮與博大,因腳下是草坪而感受到天地融合,人與自然相融,因融入莫斯卡觀眾之中而感受到緣分的珍貴,因欣賞到如此優(yōu)美而富有內涵的演出感受到格薩爾史詩的豐厚魅力。
在莫斯卡欣賞格薩爾藏戲演出,不需要具備戲劇知識和理論,不需要用理論界闡述的戲劇藝術來解讀,作為欣賞者,你只要去“感受”就可以了。要實現這樣的“感受”也不難,因為你在欣賞的過程中不僅是觀看演員的演出,你還會感受到你身邊的觀眾對演出的“融入”和“心領”,你可以從這兩方面獲得“感受”,我相信,你的這一“感受”會令你難以忘懷的。外來觀眾在欣賞時,既不需要“看熱鬧”,也不需要“看門道”。你就是一個普通人,因為緣分近距離地接觸到了莫斯卡的格薩爾藏戲。
一位“自駕游”,把他的相機遞給我,他要與一位小觀眾合影,我知道他已經被那位小朋友的觀看神態(tài)感動了,他要留下這難得的一幕。我不知道這位游客是從事什么工作的,也不知道他來自何方,但是,我想他的“合影”要求,一定具備一些他想傾訴的內容,至少,他要記錄下世上有這樣的演出,有這樣的“小觀眾”。
我對戲劇理論了解得很有限,僅僅是通過自己的觀看有感而發(fā)。在莫斯卡這樣的演出中,我想那些自命不凡的演員、導演、編劇等在觀看了這樣的演出之后,應該有何想法,要說戲劇理論,我想像莫斯卡這樣的藝術實踐又該令戲劇評論家作何評價。因為這些演員都是莫斯卡的村民和僧人,他們平常就是一個普通的人,然而,演出的時候,他們卻能夠把心中的格薩爾詮釋得如此豐滿感人。
之前我對莫斯卡村作過調查,這個村有三無即無賭博、無飲酒、無吸煙。這樣的社會風氣很大程度上源于格薩爾史詩文化的教化功能。我就親自聆聽到了寺廟的日窮活佛在格薩爾藏戲演出間隙中對觀眾所言的格薩爾仁波切示諭:格薩圣王示諭眾民,不酗酒、不賭博、不吸煙。觀眾則齊聲回應:“拉索,拉索?!边@或許就是人們常說的戲劇教育。藝術教育能夠體現得這樣惟妙惟肖,實屬不多見。莫斯卡格薩爾藏戲,不僅能夠提高人的藝術(尤其是史詩)鑒賞能力,而且還能起到提高人們個體素質和生活質量的作用。
莫斯卡格薩爾藏戲的演出,同大劇院的演出相比較,沒有那樣闊綽豪華,然而卻沒有絲毫的做作。像這樣的露天演出,我不知道到底經歷了多少年代,到底延續(xù)了多少古老戲劇演出的內涵與形式。古希臘戲劇據資料顯示已有2500年的歷史,東方印度的戲劇也不下1600余年的歷史。有人說中國戲劇的歷史,當從12世紀末,即南宋、金朝時期算起,于是推論出1000年的歷史,這僅限于中原文化范疇的推論。在中國275個民族戲曲劇種中,藏戲是享有盛譽的戲劇奇葩之一,有著自身獨特的起源形式。有人說藏戲距今有600多年的歷史,我以為這種界定值得商榷,因為在藏戲發(fā)展史上,有濃郁的宗教色彩,如果把寺廟流行的各類儀式也界定為藏戲的形式和內容,那么,時間顯然更加久遠。盡管寺廟的各類儀式表演具有濃郁的宗教色彩,但是,從形式上應該一樣界定為戲劇。這樣更加符合藏族地區(qū)廣泛流行的戲劇的發(fā)展軌跡,由此更加有理由珍惜這一戲劇“活化石”。
藏戲是一種表演形式較為古老的戲種,首先是戴著面具演出,無論是民間流行的藏戲,還是寺廟的宗教儀式演出,面具都是必不可少的表演道具,這樣擴展了人物的面容,能夠滿足于遠處的觀眾欣賞,同時又由面具確定人物角色,這是一種固定的身份,使觀眾極易辨識。莫斯卡的格薩爾藏戲也遵循這一特征,每位演員都有各自不同的面具,這些面具代表著所表演的人物角色。格薩爾王有屬于自己的面具,只要帶著格薩爾王獨有的面具一出場,立即就會被觀眾辨識出來,觀眾群立即就會有強烈的反映,觀眾就會因心中的英雄人物而產生強烈的共鳴。藏戲中的面具還有分類,主要分為白面具戲和藍面具戲兩類。藍面具戲在流傳過程中又因諸多因素形成了覺木隆藏戲、迥巴藏戲、香巴藏戲、姜嘎爾藏戲四大流派,各派具有諸多共通的演出特征,又有相異的特色。藏戲的第二種特征就是前面論述過的“演出時沒有舞臺”,這一特點在藏區(qū)的藏戲演出中,都依然保持著這一顯著特征,在藍天白云之下,在廣袤的草地上演出藏戲,這需要多么豁達寬廣的胸懷,需要真情的真實表達。第三種特征就是“一部戲可以演出三至五天,甚至更長時間”,這也是有別于其它戲種的顯著特征。在藏區(qū),人們心態(tài)很悠閑,能夠全身心地投入藏戲的演出中,融入到藏戲所表演的故事情節(jié)中去,因此,漫長的演出時間,能夠吸引觀眾不厭其煩地觀賞。
不僅如此,在我所觀賞過的藏戲中,還有一個較為明顯的特征,就是藏戲是一個非常龐大的劇種系統(tǒng),這一系統(tǒng)的形成是由青藏高原的自然條件、生活習俗、文化傳統(tǒng)、語言特色諸因素決定的,因此,對這些藝術品種和流派的考證和審視就要結合這些因素來系統(tǒng)進行,嚴格地說,藏戲的母體應該是寺廟的宗教儀式表演,在此基礎上遠播整個藏區(qū),甚至國外。藏戲不僅在國內的青海、甘肅、西藏、四川、云南等省區(qū)廣泛流傳,甚至在印度、尼泊爾、不丹等國也有流傳。由于地域廣泛,導致藏戲在發(fā)展過程中形成了各自不同的風格,形成了很多流派支。
藏語稱藏戲為“阿吉拉姆”,是“仙女姐妹”的意思。相傳藏戲最早是由七姐妹演出的而劇目內容又多是佛經中的神話故事。這一傳說被眾多藏戲理論家認可。他們認為藏戲起源于8世紀,直到17世紀才從寺院的宗教儀式中分離出來,逐漸形成了以唱為主,融唱、誦、舞、表、白和技為一體的表演。藏戲的表演聲樂也較單一,常常是鼓鈸等伴奏。莫斯卡的格薩爾藏戲演出已經形成了固定的套路,像《返回天界》這一劇目每年都要上演,但觀眾觀賞的興致不減。
莫斯卡格薩爾藏戲和其他藏區(qū)的藏戲一樣,都有較為固定的程式。如演出的第一部分依然是“頓”,這一部分主要是開場表演祭神歌舞。在演出前,還有專門的煨桑祭神儀式,當濃濃的煙騰空而起的時候,一種莊嚴肅穆的氣氛油然而生,人們輕聲地念誦著六字真言,祈禱神靈。在祭神表演中,節(jié)奏莊嚴沉重,表達了對神靈的虔誠之意。第二部分則為“雄”,是演出的正戲,也就是正式進入故事情節(jié),這是演出的核心內容,也是演出的主題所在。這一部分根據故事情節(jié)的需要,或場面有序宏大,或唱腔高亢弘揚,或隊形陣容龐大,不同的角色表演出不同的唱誦、行為特征,在這一部分,經常是高潮迭起,引人入勝。第三部分稱為“扎西”,主要內容是祝福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