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19年10月11日
◎郭昌平
喻宜萱老人個頭不高,大約是因為上了年齡的關系,看上去沒有1米6。路上,文有仁老師就對我們說,喻老已經(jīng)92歲,但從氣色看,卻又一點也不像那個年齡的人,雖然背部微微有些前傾,一頭的銀發(fā),手拄一根拐杖,戴一幅眼鏡,但滿臉的慈祥和中氣十足的語音,讓我們大家都覺得她最多也就是80多歲的人。
宿舍的客廳不大,進門就是一臺鋼琴,看樣子這臺鋼琴已經(jīng)陪伴了喻老師多年,外表已經(jīng)顯示出了它的滄桑。對著門的窗臺下是喻老師的書桌,書桌邊是喻老師常用的一張老式的騰椅,再就是一對老式的沙發(fā)和茶幾,其它就沒什么了,其實也安不下什么了。我們一行加上文、方二位,6個人進屋就顯得房間的狹窄,只有坐獨櫈了。
進門后,陳加林副州長首先代表我們一行向喻老師敬獻了潔白的哈達,同時送上了前一年州上辦《康定情歌》節(jié)時制作的刻有《康定情歌》歌譜的鍍金銅盤。然后,大家才在喻老師的熱情招呼下分別落座。陳加林副州長和楊蘇萍書記分別代表州縣向喻老師介紹了此行的目的和想法,感謝喻老師通過她的歌喉,將《康定情歌》傳遍了國內(nèi)、國外。
那一天喻宜萱老師顯得十分高興,她說,她怎么也沒想到唱了一輩子《康定情歌》,居然還能和來自康定的朋友坐在一起,康定這個地方她從來沒有去過,但康定一輩子都在她的心中,每當唱起《康定情歌》,她的腦海中就總會有一個她想象中的康定。她覺得那一定是一個十分美麗的地方,那里的人民一定十分的勤勞和善良,姑娘一定個個都像李大姐,小伙一定個個都像張大哥。要不然,那里是不可能產(chǎn)生這么優(yōu)美的民歌的。
我們幾個聽喻老這樣一說,原本的些拘緊的心情都放了下來。楊蘇萍向喻老祥細介紹了康定城這些年的發(fā)展變化,我們幾個人也分別就康定的歷史、沿革、民族、宗教以及文化等情況向喻老作了介紹,喻老聽得十分仔細,不時還插話問一些問題。我看喻老這一天的興致很高,于是我就乘興向喻老談起了我們尋找《康定情歌》作者的事以及她是如何得到這首歌,又是如何將這首歌唱出國門的。
喻老聽了我的問題,笑咪咪地對我說:“你們的事,文有仁他們已經(jīng)給我講了,你們干了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是一件功德千秋的事。我在這個中間只是盡了一個歌唱演員的責任,那是因為我喜愛這首歌,對于這首歌的情況,你們還可以到樓上去問問震亞(即王震亞),他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從中央音樂學院副院長的職務上退下來了,肯定在家中,他當時是學院‘山歌社’的重要成員哦,他知道的情況比我多?!?/p>
因為喻老師的介紹,我們一行才知道王震亞老師就住在她的樓上,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我們決定當即上樓拜見,因為他太重要了,當年他就在南京國立音樂院學習,雖然吳文季是他的學長,但當時他們在一個學校之中,他是認識和知道吳文季的,況且他又是學?!吧礁枭纭钡闹匾蓡T,是他目睹了江定仙老師編配《康定情歌》的情境,是他們“山歌社”向江定仙老師要來了《康定情歌》的曲譜并將其收入到了他們編印的《中國民歌(第一集)》中,由此也就奠定了《康定情歌》在中國民歌中的地位。
那天到喻宜萱老師家來之前,文有仁老師曾私下告訴我,在喻宜萱家中不要談得太久,因老太太要午休,況且已是92歲高齡的人了,不能過多影響了她。誰知那天老太太興致極高,主動說不午休,不僅同我們大家一起合影,一起唱起那首一生相伴于她的《康定情歌》,還為《甘孜報》的讀者提寫了一段話“我曾長期演唱《康定情歌》,我熱愛《康定情歌》,我向往康定的跑馬山,我更向往康定朋友們”。
當然老太太也為我們生動講述了她與《康定情歌》的故事。1947年,已經(jīng)專事聲樂演唱的喻宜萱來到了南京,她打算在南京舉辦她的個人音樂會。還在籌辦的時候,她抽空來到了南京國立音樂院看望她的同學江定仙。此時正是伍正謙在學校內(nèi)演唱了《康定情歌》后不久,他由于個人的事前往了美國,此一去就再沒有回來。而這個時候,《康定情歌》已經(jīng)被“山歌社”收入了《中國民歌(第一集)》之中。
得知喻宜萱要在南京舉辦她的個人演唱會,江定仙十分高興,當即拿出刊有《康定情歌》的《中國民歌(第一集)》來,向喻宜萱推薦《康定情歌》,請喻宜萱試唱這首歌,喻宜萱一唱,頓時就喜愛上了,決定這次南京的演唱會上就要演唱,江定仙說:“既然你喜歡,那我來為你伴奏。同時建議你要把女高音歌唱家斯拉維安諾芙夫人的戲劇性美聲唱法融入其中,這樣才會讓這首民歌產(chǎn)生出一種特別的效果”。喻宜萱十分贊同老同學的建議,馬上試唱,確實不錯,一種有別于伍正謙男子美聲的效果讓這首歌格外優(yōu)美抒情。
喻宜萱獨唱音樂會如期在南京國際俱樂部的中央大廳舉行,這一天來賓如云,座無虛席,把偌大的一個劇場擠得滿滿的。優(yōu)美抒情的女高音在大廳內(nèi)四處飄逸,令現(xiàn)場的每一個觀眾陶醉。幾首喻宜萱的代表作品下來,報幕員上場報幕,說下一首是《跑馬溜溜的山上》,下面的觀眾發(fā)出了一陣竊語,大約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首歌吧,更沒有聽說有個“跑馬山”。當江定仙的鋼琴伴奏聲起,場內(nèi)頓時就安定了下來。
“跑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喲,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喲”······
那聲音象行云,象流水,在每一人的心中回蕩。正當大家如癡如醉之時,突然全場停電,人們發(fā)出了一陣驚嘆,隨即便停了下來,此時不知是哪一位高聲喊了一句:“繼續(xù)唱!繼續(xù)唱!”過后便爆發(fā)出一陣掌聲。大家都跟著喊“繼續(xù)唱!繼續(xù)唱!”有人找來了焟燭點燃,會場中有了幾點燭光,隨后這燭光一點點增多,將大廳重新照亮,喻宜萱滿含熱淚走上舞臺,那華麗的女高音再次在大廳內(nèi)回響。
“李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喲,張家溜溜的大哥,看上溜溜的她喲······”
大廳內(nèi)沒有一點雜音,只有喻宜萱那動人的歌聲在飄蕩。一曲下來,掌聲如雷,燭光飛舞。說起這場演出,92歲的喻宜萱老師記憶猶新,透過她那厚厚的眼鏡片,能看見她深情的目光,老人仿佛又回到了幾十年前的那一天,我相信此時此刻老人的心中響起的一定是《康定情歌》的弦律。后來幾天,邀請喻宜萱前去開演唱會的請貼如云而來,而場場都必唱“跑馬溜溜的山上”,甚至還要返場。從此這首歌就成了喻宜萱演唱會的保留節(jié)目,不論走到哪里辦演唱會,這首歌是一定要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