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婷婷感受著故鄉(xiāng)土地的芬芳
曾婷婷在瀘定農(nóng)村
憧憬明天的曾婷婷
曾婷婷寄語：
希望家鄉(xiāng)人多元、包容、開放的性格之中，再加入一種叫分享、交流、學習的氣質(zhì)，將會更加迷人，將會擁有更美好的未來。
年少時，她便渴望走進北大，聆聽中國最高學府的聲音，秉承一份高尚的情懷，激勵自己去奮進去追尋；如今，她走進一家頂級跨國醫(yī)藥公司，期望通過努力，成為一座橋梁，引進國際上先進的藥劑監(jiān)測技術(shù)，惠及更多的人。
從少女到初為人婦，時間變了，空間也在轉(zhuǎn)換，但不變的是自己追尋夢想的腳步。她叫曾婷婷，生于甘孜州瀘定縣，畢業(yè)于康定中學。
得知采訪曾婷婷，記者滿是疑惑：根據(jù)自己親身經(jīng)歷和感受，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一個典型的中國校園模式下成長起來的一代人，怎樣在讀書等于考試，讀書等于謀生的現(xiàn)實中，滋生了夢想的胚芽？她又是在怎樣的情況下，繼續(xù)選擇堅持夢想。
一
霧霾，高房價，蝸居，趕路，謀生，當這些詞匯與不知疲倦的人流、匆忙的腳步和神情聯(lián)系在一起，北京突然有些寒冷起來，你幾乎可以肯定，要在這里邁開追夢的步子，僅有一張文憑，一種對夢想的沖動，還遠遠不夠。
在北京，在前門地鐵站入口處，記者看到了那個一直在追夢的人，她走出人流，面容有些疲倦，卻在第一時間送上了微笑。
令記者沒有想到的是，采訪剛剛開始，曾婷婷便向記者談起了康定，那個距離北京萬里之遙的小城。盡管曾婷婷在康定僅僅呆了三年時間，而且那三年的時光主要在康定中學的校園中度過。但談到康定，曾婷婷的語氣中流露著美好的眷戀之情。
“我忘不了在康定讀書的日子。”曾婷婷在條理清晰、近乎娓娓道來的語速中，講述自己在康定的經(jīng)歷和故事?？刀ǔ蔀榱怂龔男W、中學、大學、工作、結(jié)婚，這一份幾乎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履歷上一個獨特而又悅耳的音符。
曾婷婷說，是康定讓自己成長，學會了包容，這種包容讓自己具備了一種能力，仿佛向著土層深處衍生的根須，綿綿吸收著不絕的水分。
初三畢業(yè)，曾婷婷以優(yōu)異的成績被康定中學錄取，懷揣著大學夢，曾婷婷坐在康定中學的教室里聆聽老師們精彩的講課，希望像透亮的陽光，拂過窗欞，照進一顆年輕又充滿想象的心靈。就讀康中的日子，從高一到高三，曾婷婷的成績數(shù)一數(shù)二，考進理想中的大學幾乎只是一個與時間有關(guān)的命題。
但在光鮮亮麗的成績背后，曾婷婷有著“尖子生”的通?。簝?nèi)向，封閉，敏感，不善交際。曾婷婷說，這種性格是在長期的學校生活中養(yǎng)成的，為了能在考試這千軍萬馬的獨木橋上殺出一條血路，為了在同齡人中脫穎而出，必須放棄很多屬于少年生活的快樂。
在走進康定讀書之前，在充滿競爭壓力的環(huán)境里，曾婷婷一直將同齡人中的佼佼者視為自己的“對手”，她說，這些“對手”給了自己動力，但視別人為對手的心態(tài)，也讓自己和許多同齡人變得有戒心，彼此之間少了真誠的交流，為了在學習上相互趕超，大家也很少相互借閱有益的輔導資料、學習和交流。
原本坦率、單純的少年時光失去了光彩。
與此同時，“尖子生”的頭銜也是一把雙刃劍，因為封閉和戒心，三年的初中生活，曾婷婷鮮有交心的朋友。但隨著曾婷婷就讀康中，在康定生活，這種狀況漸漸發(fā)生改變。
剛進康中，曾婷婷要面對人生地不熟的尷尬，同時，曾婷婷還要面對來自不同民族的同學，面對不同的語言、生活習慣、風俗和思考問題的方式，在融合了藏、漢、彝、回、蒙古等民族的班集體里，在最初的日子里，內(nèi)向的曾婷婷感受到的孤獨比溜溜的月光還要清冷。
然而，一位名叫李保皓的藏族女生，向曾婷婷送來了友情的溫暖。這份溫暖從一本書的借閱開始。曾婷婷說自己早已忘記了，當初是怎樣羞怯地向?qū)Ψ教岢鼋栝喴槐九c數(shù)學有關(guān)的資料時的情景。滿心渴望能讀到那本在自己看來不可多得的資料的曾婷婷早已習慣了將別人視為對手，她很擔心自己會遭到拒絕。然而，所有的忐忑和擔心，都融化在了這位名叫李保皓的藏族女孩的笑容里，伴隨著面頰上的高原紅質(zhì)樸地綻放，曾婷婷不僅借閱到了這本數(shù)學復習資料，還額外地得到了李保郜所擁有的其它書籍的借閱權(quán)。此后，兩人互相借閱書籍，相互鼓勵，無話不談，友情像姹紫嫣紅的杜鵑，點染著那個相互追夢的季節(jié)。
二
友情一旦普照心靈，它帶來的溫暖便讓人永遠難忘。
在康定，第一次離開家、離開父母生活的曾婷婷第一次在陌生的環(huán)境中度過了自己的生日。為她慶生的是自己尚不熟悉的“陌生人”，那些和自己尚無交往的同學。
曾婷婷記得，一個叫陳政偉的康定男生主持了那場簡單的生日慶祝會，曾婷婷無意中提及的出生日期被同學們記住了。在那次生日慶祝會上，曾婷婷得到了一份禮物：一個玩具兔子。至今，這個兔子仍然被曾婷婷作為最珍貴的禮物收藏著。
“在我的觀念中，只有親人和很要好的朋友才會在一起過生日。”曾婷婷說，盡管班上的同學來自不同的民族，有著不同的思考和行為方式，但與他們在一起，自己感受到了同學們主動表達的善意；從同學們的爽朗的笑聲中，曾婷婷也體會到與人分享所帶來的快樂。
這些快樂改變了曾婷婷，她更主動和同學們分享自己的學習心得，幫助同學提高學習成績。而這種改變也讓曾婷婷的學習變得越來越好，性格越來越開朗自信。三年的康定求學生活，同學們點點滴滴的善意、熱情和開朗，讓曾婷婷明白包容別人，才有真正意義上的交流，才能打開自己，自己才能成長。
從此，她開始相信，人生中的一切相遇都將是美好的開始，一個人沒有理由去疏遠這一切。
當曾婷婷順利走進北京大學求學的時候，康定再次送來了感動。作為甘孜州歷史上為數(shù)不多，通過正式錄取的方式走進北京大學的一名學子，在剛剛走進北大校園的時候，曾婷婷收到了州委、州政府送來的鮮花和慰問，也收到了同學、老師和很多陌生人的祝福與鼓勵。在高考狀元扎堆的北大校園，在對高考狀元已經(jīng)有些審美疲勞般冷漠的環(huán)境之中，曾婷婷感到了一陣別樣的溫暖，同時曾婷婷也感受到，在自己就讀北大的背后，有著一份沉甸甸的期望。“讀書求學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事。”回憶那如鮮花般盛開的時光，曾婷婷說，自己領(lǐng)悟到了最重要的東西。
如今，曾婷婷加入賽諾菲這個國際化的醫(yī)藥公司還不到三年的時間，已能獨自拿到藥物測試的研究項目，開始按照自己的想法完成夢想中的事業(yè)。同時，尚是新人的曾婷婷已經(jīng)開始帶著另一些新人，與來自不同國家的同事一起合作，共同完成研發(fā)項目。
曾婷婷說，自己所以能如此迅速地成長，得益于在康定就學時養(yǎng)成的開放、包容的心態(tài)。在曾婷婷所在的公司里，有來自日本的同事，也有來自美國、法國等國家的同事。與這些來自不同國家的同事一起共事，需要克服語言、思維、生活習慣、工作方式上的種種差異。
但對曾婷婷而言，在不同民族構(gòu)成的多元的環(huán)境中工作、生活早已不是一件陌生的事，她把自己在康定求學期間，從友情中理解到的包容、開放、善意，完完全全融入在了自己的言行之中。曾婷婷發(fā)現(xiàn)自己很快融入了這家排名世界前五位的跨國醫(yī)藥公司。
當關(guān)于康定的話題告一段落的時候，曾婷婷不無感慨地說，自己當初選擇留在北京，選擇走進這家跨國公司，或許與當年在康中就學時，曾經(jīng)在那種多元共融的環(huán)境里生活有很大的關(guān)系。
曾婷婷認為包容、開放、主動表達善意的性格給了自己很大的自信心，讓自己在開放多元的北京，在一家跨國公司成長得更快，學到的也更多。而追根溯源，最初這種成長的感覺來自康定，來自情歌故鄉(xiāng)美好的三年時光。
目前，在賽諾菲這家跨國醫(yī)藥公司，曾婷婷和來自不同國家的同事合作，制定藥物檢驗的項目，以數(shù)據(jù)的形式測試一種新藥在人體上引起的反應(yīng)，以科學的論證表明該藥是否會對人體產(chǎn)生副作用，以此來保證藥物真正發(fā)揮對人體的益處。
三
如果說，多元、包容、開放的康巴文化賦予了曾婷婷行走和吸收的力量，傳統(tǒng)漢文化中的天下觀念，以蒼生福祉為己任的價值觀念，則給予了曾婷婷另一種情懷。
曾婷婷告訴記者，她選擇留在北京，選擇在一家跨國公司工作，還有著另外的原因。“希望國際上有更多的人與中國分享先進的藥物研發(fā)經(jīng)驗，我們國家的藥物試驗在某些方面還不夠好，不夠嚴謹。”
曾婷婷說，總有一些人要成為橋梁，而不是變成一堵墻。她希望自己是人們所需要的“橋梁”。
在曾婷婷看來，自己要實現(xiàn)這個夢想，唯有留在像北京這樣與國際接軌的城市。在談到自己何以會萌生如此宏大的夢想的時候，她說，人在北京，面對那些古老的歷史文化遺跡，觸摸到傷痕累累的過去，會油然而生一種憂患意識。她告訴記者，從記事起，歷史專業(yè)畢業(yè)的父親對自己人生價值的取向有著極大的影響。
曾婷婷的父親叫曾清文，畢業(yè)于四川師范學院歷史系，曾經(jīng)擔任過瀘定中學、康定中學的校長，長期從事歷史教學。在曾婷婷的記憶里，因為父親的緣故，家中有很多歷史方面的藏書，通過這些書，曾婷婷接觸到了一個迥然不同的世界。
一本本歷史人物的傳記，讓年幼的曾婷婷愛不釋手，她尤其喜歡讀民族英雄的故事，佩服那些為人類、為世界貢獻出了一切的人。當家人坐在一起，聊天的時候，曾婷婷的父親也常常和她談起風云變幻又豐富多彩的歷史故事。曾婷婷記得，每每談到五四運動的時候，父親都會很激動。
曾婷婷說，父親似乎對這段歷史特別有感觸。而在現(xiàn)實生活中，曾清文以校長的身份踐行自己的夢想。“父親一直希望康區(qū)的學校能夠發(fā)展起來，在教學水平上趕上內(nèi)地的學校，他希望康區(qū)的學生都能享受到好的教育。”在曾婷婷的眼里，父親一直以自己希望的方式做事，盡管也遇到了不少阻力，但從沒放棄過。
“不被周圍同化，不隨波逐流。”思及父親對自己的影響，曾婷婷如此總結(jié)。曾婷婷從歷史人物的傳記和父親的言行之中，感受到了一種力量，她意識到一個人活著從來不是為了自己，她希望自己也擁有這樣的力量，去尋找和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
曾清文經(jīng)常到內(nèi)地高校、中學參加學習和交流，他告訴曾婷婷要尋夢就要走出去，走進大學校園。而父親一次次對大學、對大學圖書館繪聲繪色地講述，令曾婷婷無比向往，曾清文反反復復提及的學校是北大，在誘人的講述中，曾婷婷的父親始終流露著對北大的向往，對自己未能在其中讀書、求學的遺憾。
父親對北大的情感“遺傳”給了女兒，曾婷婷告訴自己，如果不能考上北大，不能考上這所全中國最高學府，便是自己一生的憾事。以至當年拿到高考分數(shù)的時候，她早已做好了去不了北京的準備：如果達不到北大的錄取線，便再復讀一年，力爭下一次考上。
命運女神最終眷顧了這個倔強、執(zhí)著的女孩子，曾婷婷考上了北大，走進了她夢寐以求的北大校園。在北大，兼容并包的學風，師長們關(guān)心天下的情懷，陶冶著曾婷婷，她越來越清晰地認識到，讀書不僅僅是為了養(yǎng)家糊口，讀書是為了養(yǎng)成一種能力，承擔一份責任。
北大畢業(yè)后，曾婷婷毅然選擇了留下，在競爭更為激烈的跨國公司工作。她希望有一天，通過很多人的努力，中國的藥劑監(jiān)測技術(shù)能走在世界的前列，給更多人安全用藥帶來保障。
曾婷婷描述的夢想讓人感動，但更打動記者的是構(gòu)成曾婷婷性格中的文化基因，那是一種混雜合成的“血液”，它開放、自由，洗去了狹隘的雜質(zhì)，當這樣的“血液”與傳統(tǒng)漢文化那胸懷天下的人格合為一處時，那將成就怎樣開闊的生命，孕育怎樣的人格。
想到此，記者有些激動了：也許，這就是康巴人，或者康巴文化一定要走出去的一個理由。
在采訪即將結(jié)束的時候，記者希望曾婷婷以一個走出康巴的康巴人的視野，回望康巴，對故鄉(xiāng)說上幾句。曾婷婷有些羞怯地頓了頓，她希望家鄉(xiāng)人多元、包容、開放的性格之中，再加入一種叫分享、交流、學習的氣質(zhì)，將會更加迷人，將會擁有更美好的未來。
聽著曾婷婷的肺腑之言，記者想到了未來。
或許，曾婷婷將永遠是北京一個普普通通的趕路人，但這并不妨礙她擁有開闊的眼光和胸懷，走出僅僅為了糊口的想法，去實現(xiàn)自己那宏大而又腳踏實地的夢想。
也許，不一定是曾婷婷，某一天，另一個叫張婷婷或李婷婷的女子，她們會備受關(guān)注，她們言行和成就會讓全世界都感到驚訝。她們會像曾婷婷一樣，向更多的人講訴自己的故事，向更多的人講述與康巴這片土地有關(guān)的故事。(記者 唐闖/ 文 曾婷婷/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