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18年03月26日
■謝輝
正月初二,大夫村的老家最熱鬧。這天是家里待客的日子,不記得這一習(xí)俗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只是每年這個時間心里有一種急切,想回去。
遠在外地的我,始終記得外婆對我說:初二回來,家里初二待客。
母親是外婆走得最遠的孩子,讀書畢業(yè)離開家到了幾百里之外的康定。那時交通不太便利,回去一次很難,初二能回去的機會更加少。直到我們都長大、母親也調(diào)回離老家近的城市。只要可能我們一定趕在這一天回去。
“客”字,會意字,從寶蓋,像房屋。它的象形字畫出來其形像客人的腳來到門口。正月初二,老家的客人接踵而至??腿顺送夤馄诺膬簩O,還有外公外婆的兄弟姐妹的兒孫等,有的親戚我說不上來應(yīng)該稱呼什么,但都是親人。
聚在一起,沒有因離別太久,顯得陌生;卻因記憶深處的暖意,心生親近。老院像個穩(wěn)重的收藏家,把游子的思戀、鄉(xiāng)愁收藏?;貋砹?,大家如釋重負,唇邊輕溢溫暖的笑容。
這一天,幺舅一家早早起床,有條不紊地籌備宴席。大舅也會從城里早早地回去幫忙。外婆年紀(jì)大了以后,只負責(zé)“接待”了,聽到龍門兒上有聲音,她就趕快迎出來,高聲地說:稀客稀客。
大年初二也是出嫁女兒帶女婿回娘家的日子,稱為“回門”或“歸寧”,亦即“回娘家”。外婆有兩個兒子、五個女兒。選擇初二待客,也是希望女兒們回家相聚。外婆說過:母親考到外地去讀書,之后又遠遠的到了康定工作,回去時帶著父親。是稀客、是遠客了。我?guī)е频谝淮位厝?,就因被安排在主桌而誠惶誠恐了好久。
去年的農(nóng)歷正月初二。天氣晴朗。父親母親帶著我們一家子回家。
難得的陽光天氣。走過一次次擺渡我們到對岸的橋,遠遠的我就望見了老家龍門兒上的幾棵樹,又長高了不少。一次我和唐回家迷了路,七彎八捌走了好多繞路,終于遠遠的望見龍門兒上那幾棵高高的樹、奔向了家。我跟幺舅幺舅姆說,村里每家都修了樓房,家里的龍門兒不那么好找了,幸好有這幾棵樹作路標(biāo)。舅姆說,那這幾棵樹不砍,給你們留著。
已過百歲的外婆已經(jīng)不能守在龍門兒上望我們了。我們快步跨進院子,先到房里去見外婆。外婆坐在輪椅上,修剪整齊的一頭白發(fā)在房間幽暗的光線里閃著銀光。外婆眼睛看不清了,耳朵卻很靈,知道有客來了,向我伸出手來緊緊握著,切切詢問,唐和琪來沒?拉著他們倆的手了,她拍拍。把琪的衣袖擼起,外婆在琪手腕畫著什么,口中念念有辭。幺舅說,她在給你們祝福。
吃過宴席,我們都會呆在外婆屋里,和她膩上一會兒。外婆高興,笑容燦爛地和我們貼著臉合影。下午我們依依不舍地和外婆道別。本以為今年正月初二還會和外婆再見的,不曾想,回康后的一個電話傳來噩耗,外婆走了。手撫臉頰還能感覺外婆留給我的余溫猶在,可是外婆走了。心里這才痛切地感到:我們被外婆一直當(dāng)作“客人”一般珍視著,其實長壽的外婆才應(yīng)該是我們尊貴的“客人”,她的每一天都是珍貴的,我們應(yīng)該待她如客??晌覜]有懂得待客之道。
人與人的交會,是奇妙的因緣聚會。人生如因緣相聚的盛宴。我生命中的每一個客人:父母、兄弟姐妹、子女、朋友......都是我珍貴的客人,用我的誠敬、以我的真心相待,是人生的待客之道。 感謝外婆使我懂得了“待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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