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新聞網(wǎng) 2018年11月20日
金沙江白格堰塞湖
發(fā)源于青海省玉樹州雜多縣結(jié)多鄉(xiāng)的金沙江，穿行于川、藏、滇三省區(qū)之間，系川藏界河。2018年深秋時節(jié)，幾番險情讓川藏之交的金沙江水不再平靜。
10月11日和11月3日，西藏自治區(qū)昌都市江達縣和四川省甘孜州白玉縣境內(nèi)先后兩次發(fā)生山體滑坡，堵塞金沙江干流，形成堰塞湖，將金沙江截斷，直接威脅著上下游數(shù)萬群眾的生命安全。但在各級黨政軍警民多方干部群眾的共同努力下，最終打贏了這場驚心動魄的搶險救援戰(zhàn)。
第一次險情：滑坡阻斷金沙江 救援力量緊急集結(jié)
“不好了，金沙江水斷了?！?0月11日上午7點過，白玉縣絨蓋鄉(xiāng)則巴村黨支部書記多吉突然接到相鄰的生公村一位村民的電話。生公村是絨蓋鄉(xiāng)距離金沙江最近的村子。11日清晨，村民發(fā)現(xiàn)原先奔涌的金沙江突然沒水了，趕緊打電話給村干部，但因為信號不好，幾次沒打通，最后打到了多吉這里。
幾乎在同時，絨蓋鄉(xiāng)黨委書記根忠翁姆也接到縣里電話，“我當時心里就咯噔一下?！备椅棠坊貞?。
原來，10月11日上午7點10分，西藏自治區(qū)昌都市江達縣和四川省甘孜州白玉縣境內(nèi)發(fā)生山體滑坡，堵塞金沙江干流，形成堰塞湖。
災情發(fā)生后，各級各部門迅速響應。11日上午，白玉縣和甘孜州先后成立了應急搶險指揮部。中午，省防汛抗旱指揮部和省水利廳派出的工作組趕赴白玉縣。下午3點，堰塞湖蓄水量已接近1億立方米。四川省防指和西藏防指正式命名該堰塞湖為白格堰塞湖。下午4點30分，省防指啟動Ⅳ級防汛應急響應。與此同時，金沙江沿線各縣、水電站、水庫，各級水務(wù)、國土、氣象、測繪、消防等部門都第一時間響應，短短1天時間內(nèi)，省州縣三級及各職能部門的應急救援力量迅速集結(jié)起來。
前方工作組行走在干枯的江道里
11名突擊隊員冒險突擊 發(fā)回現(xiàn)場第一手消息
11日上午8點，白玉縣召開了第一次應急搶險會議。會上決定了兩件事。一是馬上派出一支突擊隊趕到堰塞體。二是核查人員傷亡情況，立即疏散危險區(qū)域的群眾。
會議結(jié)束后，由白玉縣縣長阿央鄧珠和縣委副書記胥東帶隊的11人突擊隊就出發(fā)了。在地圖上，從白玉縣城到堰塞體的直線距離只有20公里左右，但在崇山峻嶺之中，想要順利抵達極其艱難。乘車只能到達距離江邊7.5公里左右的則巴村，剩下的路程則全是布滿灌木叢的陡坡峭壁。隊伍借用了當?shù)卮迕竦哪ν熊?，繼續(xù)冒險前進。
上午10點過，突擊隊抵達生公村一個山坡上，看見了堰塞體。隨后，突擊隊繼續(xù)出發(fā)，下午5點過，突擊隊終于抵達了距離壩體約200米遠的地方，并在這里用衛(wèi)星電話向后方播報了信息后，便攀上了高約70米，寬約200米的堰塞體實地查勘，并再次向后方匯報了情況。
現(xiàn)場勘察發(fā)現(xiàn)，堰塞體壩體平均約40米高、高度最高達到了約100米?！拔覀儧]敢在上面多待，一方面天快黑了，另一方面我們無法確定是否安全?！卑子窨h防災減災應急管理局局長鐵塔說。
不久后，白玉縣消防大隊和縣公安局的人員也抵達了現(xiàn)場。當晚，大家在附近找了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升起火堆，度過了第一夜。
山體滑坡造成堆積很高的金沙江白格堰塞湖壩體
堰塞湖自然泄流 險情得以解除
10月12日，國務(wù)院工作組抵達白玉縣指導搶險工作，并組成了前方聯(lián)合指揮部。當日15時，國家減災委、應急管理部啟動了國家Ⅳ級救災應急響應。
而就在2個小時15分鐘后，一個令人欣喜的情況出現(xiàn)，江水從金沙江堰塞湖壩體較低處形成一條小溪溢出，溢出水流速度約為30立方/秒。到10月13日上午8點30分，白格堰塞湖自然泄流流量超過5000立方米/秒，已大于金沙江上游來水量，當晚10點左右，白格堰塞湖實現(xiàn)“出入庫平衡”。10月14日下午2點，四川防汛抗旱指揮部決定結(jié)束10月11日16時30分啟動的IV級和10月13日18時30分啟動的III級防汛應急響應。而此時，包括白玉縣縣長阿央鄧珠等在內(nèi)的第一批抵達堰塞體的搶險人員已經(jīng)在野外堅守了4天4夜。14日起，前線人員陸續(xù)開始撤退，但仍有不少人一直堅守到10月17日。
車輛無法前行，白玉縣民兵以及相關(guān)應急隊伍將救災物資順著小路背上現(xiàn)場
第二次險情：原址再發(fā)生滑坡 全省應急更加迅速啟動
11月3日下午5點40分左右，原“10.11”山體滑坡點再次發(fā)生滑坡，金沙江再次被阻斷，而且這次的滑坡規(guī)模要比第一次更大。
根忠翁姆和鄉(xiāng)干部們立即行動起來，有了第一次的經(jīng)驗，這次的緊急疏散工作更加順利。到當晚8點，絨蓋鄉(xiāng)處于危險區(qū)域的則巴、生公、協(xié)塘、優(yōu)巴4個村的150余戶村民就得以全部疏散。
同時，全省的應急響應更加迅速的啟動起來。11月4日，前線應急處置組抵達新形成的白格堰塞湖。根據(jù)現(xiàn)場查勘和測算，以及水文情況，四川省水利廳總工程師梁軍意識到，這次必須要實施人工干預了。
大型機具陸續(xù)開往堰塞湖壩體，行進路上
決定實施人工干預 提前18小時打通生命通道
11月4日上午，由應急管理部牽頭的部際聯(lián)合工作組抵達四川。而專家內(nèi)部也迅速形成了統(tǒng)一意見，必須立即對堰塞體實施人工干預。
應急管理部牽頭組織四川、西藏兩省區(qū)有關(guān)方面視頻調(diào)度和專家會商，先后提出了炸藥炸、水炮沖、機器挖等多個人工干預方案。11月5日和6日，國、省專家組先后多次前往堰塞體現(xiàn)場踏勘，現(xiàn)場研判會上，最終在6日上午鎖定通過“機器挖掘”的人工干預方案。
前線指揮部通過會商后，決定從絨蓋鄉(xiāng)則巴村打通一條通往金沙江邊的道路，再沿干涸的河床向北抵達堰塞體的通道。
“必須開辟一條大型機械能夠通過的道路。”前線指揮部下了死命令，要求在11月9日之內(nèi)必須打通到壩體的道路，將機械送上去。
就在專家組緊急會商人工干預方案期間，從各地增援的大型機械就已經(jīng)陸續(xù)抵達集結(jié)。
11月5日下午3點左右，從下游葉巴灘水電站調(diào)來的水電五局的2臺挖掘機最先抵達白玉縣城，沒做停留就立即向則巴村方向前進。
負責護送這2臺機械前往的白玉縣當?shù)厝藛T，是縣防災減災和應急管理局局長鐵塔。下午3點半，運送挖掘機的拖車抵達了絨蓋鄉(xiāng)俄巴村，到達則巴村需要翻越則巴山，約24公里路程。但這24公里卻走得異常艱難。
因為村道路太窄，拖車到俄巴村就走不了。怎么辦？
大家當機立斷，挖掘機自行前往。但履帶式的挖掘機最高行進速度只有每小時3公里，而且高速行駛時間過長后，驅(qū)動軸承發(fā)燙極易損壞。鐵塔立即安排了一輛皮卡車，來回運送涼水，每隔45分鐘到1小時給挖掘機淋水降溫。
6日凌晨，則巴山上突降暴雪，路面結(jié)冰濕滑，挖掘機行進困難?！澳惆岩贿咈T到排水溝里，慢慢走。”鐵塔冒著風雪一直在前方給挖掘機照明帶路，一路上不知滑倒了多少次。
11月6日凌晨5點40分，經(jīng)過13個小時的艱難行駛，2臺挖掘機成功抵達則巴村，立即開始打通到江邊7.5公里生命通道的施工作業(yè)。
7日，又有7臺挖掘機抵達則巴村。當天中午，道路開辟工作開始全面推進。人輪班機器不休息，經(jīng)過半天一夜的的不間斷施工，終于在8日早上8點過將通往江邊的7.5公里通道打通。挖掘機繼續(xù)沿著相對平坦的河床向上，開辟通往堰塞體壩頂?shù)牡缆贰?日下午2點28分，來自水電五局的挖機手趙明喜將第一臺挖掘機成功開上壩頂，比預計時間提前了18個小時。
白玉縣公安干警緊急轉(zhuǎn)運群眾物資
24小時連軸作業(yè) 人工導流槽泄洪成功
從挖掘機抵達壩頂那一刻開始，挖掘泄洪槽的工作就啟動了。按照挖掘方案決定先從3010米挖掘到2955米。總共有12臺挖掘機（甘孜11臺，西藏1臺）、4臺裝載機在壩上作業(yè)，幾十名機械手換班不換機，24小時連軸轉(zhuǎn)。
11月10日上午，在累計開挖約2.4萬立方米土石后，2955米高程導流槽基本貫通。此時水平面距離泄洪槽還有幾米的距離。等待還是繼續(xù)挖？
再次會商研判后，前線指揮部決定繼續(xù)挖掘到2952米。“挖掘工作也存在諸多風險——挖掘過程中可能遇到導流槽邊坡垮塌；堰塞體就像定時炸彈隨時可能潰壩；另一側(cè)，山體滑坡地質(zhì)本來不穩(wěn)定，還有再次塌方的風險?！笔惫芾韽d副廳長毛德忠介紹，部際聯(lián)合工作組為此制定了安全方案，加強監(jiān)測預警，動用了無人機、北斗衛(wèi)星、邊坡雷達以及人工盯梢等等?！坝幸淮?，山體發(fā)生小型滑坡，挖掘人員根據(jù)預警信息迅速撤離，安全之后又重新投入緊張的挖掘工作?！?/p>
12日凌晨4點，是預計的過流時點。那一晚，現(xiàn)場所有人都沒有睡。
“彷佛等待產(chǎn)房生產(chǎn)一般，期待、焦慮、緊張都有。”毛德忠說，在焦急的等待中，預想的過流效果并沒達到。12日18時，經(jīng)應急管理部派出無人機巡查發(fā)現(xiàn)，導流槽泄有3處漂浮物，如堵塞導流槽，將影響過流效果，要想再清理非常危險，也非常困難。省指揮部隨即研究決定，確保安全前提下，做好派出先遣部隊通過人工打撈的方式排除阻擋泄洪障礙的準備。此時泄洪槽已經(jīng)形成，堰塞體的積水在不斷上漲，水壓在不斷增大，水流速度在不斷加快，在這種情況下去做人工干預，風險十分大。
就在次日先遣部隊集結(jié)完畢備戰(zhàn)之時，泄洪槽終于達到了預計的水流量，漂浮物已被沖走，過流成功。12日18時，導流槽實測流量2.5立方米/秒；13日7時50分，過水斷面實測流量63.1立方米/秒；14時，估算過流流量800立方米/秒，堰塞湖面開始下降；18時，泄流流量已達到3.1萬立方米/秒。
13日下午，應急管理部通報，人工干預符合預期，斷流超過200小時的金沙江上下游已貫通，斷流問題解決。11月14日23時，省防汛抗旱指揮部正式結(jié)束11月12日4時啟動的II級、11日12時啟動的III級和3日22時啟動的IV級防汛應急響應。
干部群眾齊心共抗險情 重建家園信心滿滿
“能夠取得最后的勝利，還離不開廣大藏區(qū)群眾的積極主動參與?！备首沃菸嚓P(guān)負責人告訴四川新聞網(wǎng)記者，在整個搶險救援過程中，最令人感動的就是當?shù)氐钠胀ú貐^(qū)群眾們。
他告訴記者，搶險期間，在絨蓋鄉(xiāng)俄巴村通往搶險一線的道路邊，村民們自發(fā)搭起帳篷，備好干糧茶點，免費送給往返奔忙的搶險人員。在從則巴村通往壩體的生命通道上，來自則巴和生公兩村的上百名藏族村民自發(fā)成立了摩托鐵騎隊，從11月3日開始直至搶險結(jié)束，每天沿著崎嶇的山路不間斷往返運送搶險人員和物資。不少搭乘了摩托車的專家和搶險隊員想要給車費，都被村民們推了回去。
金沙江山體滑坡堰塞體壩體
“發(fā)生這么大的災難，黨和政府第一時間趕來救援，我們做這點事情不算什么。”參加鐵騎隊的39歲村民巴登多吉說。
應急搶險工作告一段落，但后續(xù)工作卻沒有結(jié)束。堰塞湖泄洪后奔涌而下的江水沖毀了下游多座橋梁，此前堰塞湖水位上漲和泄洪也導致白玉、得榮、巴塘等縣多處房屋、農(nóng)田被毀，牲畜被沖走。截至11月13日，僅甘孜州白玉、得榮、巴塘等縣在第二次白格堰塞湖險情中就轉(zhuǎn)移安置18849人，重返家園恢復重建成為了下一步工作的重點。
11月17日下午3點，在漫天飛雪中，白玉縣金沙鄉(xiāng)八吉村安置點，42歲的澤擁和同村的鄰居們圍坐在火堆邊，她手中的紙杯里盛著縣人民醫(yī)院醫(yī)生專門熬制的預防感冒的中藥，村里的民兵們正張羅著給火堆上架一個擋雨擋雪的棚子。雖然室外氣溫已逼近零度，但防風帳篷里依然溫暖，安置點供電供水等設(shè)施齊備，還掛起了看電影用的投影幕布。
“有黨和政府在，有村里的干部在，沒什么好擔心的?！贝迕駶蓳韺χ亟覉@滿懷信心。
八吉村村支書根秋尼瑪?shù)膬?nèi)心更加堅定：“相信在黨和政府的帶領(lǐng)下，我們會把家園重建好，會把未來的日子過得越來越好?！?/p>
（圖由白玉縣委宣傳部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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